木斕臉上生起怒意,“是誰在你窮困的時候幫你一把,是誰在你被人欺辱的時候替你做主,還讓你得到皇上的寵幸,都是皇後!皇後娘娘對你恩重如山,你竟是這樣回報的嗎?”
惠妃斜眼看著木斕,冷哼一聲:“恩重如山?沒錯,我出身不高,在王府的時候,皇後幫我了不少,可這些都是看我可憐罷了,就算是你侍寢那日,我在河邊放燈花,也都是祈求你能懷有身孕,因為你說想能懷一個孩子,而你卻認為我故意勾引皇上,你的真心也不過如此!”
皇後咬著牙,道:“那麼多條河,你又何必出現在皇上必經之路旁的那條河?”
惠妃道:“我根本不知道皇上會往那兒走,事後我向你道歉,而你卻伺機報複,殘害我腹中胎兒”,她突然冷笑幾聲,“我明白了,莊昭儀的妹妹就是你報複我的工具吧,好一招故伎重演,一箭雙雕。”
“你!”皇後氣急,手指指著惠妃不禁顫抖。
惠妃輕輕擦了擦眼角,也不理會便自行離開。
寶華殿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獨留皇後那孤寂的背影,襯著灑進門窗的微光,猶似一抹鴻毛。
雖然姐姐給康荑講了後宮諸位嬪妃的事情,但她也並未聽進去多少,這所有的事情她都想置之度外,而自己這樣一個小角色,更是不會融入她們的那些紛爭。
看著昔日在手帕上繡的宮牆柳,如今自己倒真陷入了這宮牆之內。
過了一日,康荑任由莊昭儀和南初擺弄著頭上花飾,榴花鏤空並枝赤玉簪,配一對祥雲燒藍藤葉頭飾,襯得發絲如綢緞般光順。
南初碰著榴花花蕊,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小主不披金戴銀便已是傾國傾城,若是打扮一番,奴婢也不忍多看兩眼。”
婦人裝束的康荑的確多了一分女人的意韻,望著鏡中的自己,康荑有一瞬的失神,卻又被姐姐的話拉回來,“禮節都記好了,今天是第一天,切不可出岔子。”
朱唇輕啟,憂傷之中又帶著柔柔的順從,“我明白了,姐姐放心。”
今天天氣格外明朗,陽關撒在臉上,暖意就好像是紅色燭火的芯子,朦朦朧朧,但康荑的手卻是仿佛浸入涼水般。
入殿,康荑看到了主位坐著的皇後,鏤空疊鱗珠片金鈿子,葉繞玉邊,單花應陽,端莊而不露華美,雪白龍華繡上三朵姚黃,鳳翼纏繞,藤花鋪環,拱月霄雲,吉祥瑞圖交相錯落,儼然一位國母之相。康荑在大殿內一步一步接近時,感覺自己藐小了許多,在皇後的母儀普照之下,竟隻能心存敬畏,心底卻不由生出一個疑問,這個疑問也是困擾康荑一生的問號:皇後究竟是怎樣的女人?這個女人究竟是怎樣的皇後?
“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頷首,“免禮”,聲音溫婉柔和,“聽聞前些日子妹妹偶感風寒,不知近日好些了嗎?”
皇後雖高高在上,卻是這般溫和,康荑倒是放鬆了許多,“臣妾已經好多了,謝娘娘關心。”
風寒不過是莊昭儀爭取時間平複康荑心情對外的借詞罷了。
皇後含笑看了看左側的惠妃,玉鸞修羽綴於大拉翅中央,寶石點眼,喙銜流珠,瑪瑙淩雲九魚撲星螺紋錦裝,圓葉為飾,紋路回環,紫英飄渺,“這是儲秀宮的惠妃。”
康荑轉身屈膝,禮節周到,“見過惠妃娘娘。”
惠妃伸出戴著雕花護甲的小指,勾起康荑的下巴,細如吐絲道:“也不過如此。”
皇後笑靨不改,“康貴人縱然不是各位嬪妃中最美的一個,可其清純安嫻之態,卻是諸位所沒有的,但無論是環肥燕瘦,隻要皇上喜歡,又豈能容你我置喙?惠妃應該是最明白的了。”
康荑知道,惠妃初嫁時,也是一個“清純安嫻”的女子,猶如映水北杏,煙雨朦朧,而她的美貌更是為其添色不少,皇上所喜歡的大抵也是如此。
聽惠妃的語氣,倒是不善,何況自己被臨幸那日皇上還翻了惠妃的牌子……
惠妃又有什麼花招刁難自己?康荑巧目微闔,惠妃不喊起,她隻能蹲在那兒,額前的齊發也不時飄忽而動。
“貴人臉色似乎不太好,身子也在顫抖,莫不是在你眼裏,本宮是凶神惡煞,才嚇到你了?”
冰冷的聲音從康荑耳畔劃過,還夾雜著屈膝已久的那密密麻麻的痛楚。
南初上前解圍,“回惠妃娘娘,我們小主是被娘娘渾然天成的氣度所震撼才失儀,還望娘娘莫要怪罪。”
惠妃斜眼,“本宮與貴人說話,你插什麼嘴”,又對康荑道,“但即便如你所說,皇後母儀天下,氣度更是非凡,怎麼貴人見了皇後沒有這般失態,但見了就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