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過身,又把她壓在了身下……
暮雲四合。
風卷起地上的落葉,飄散在空中,落在槐樹枝頭,落在紅磚屋頂,落在潮濕的街巷上,落在輕揚的衣袂上。
麵前的人還是沒有說話,就那麼站著。
盡管鬥笠遮住了他的臉龐,但天山孤鷹早已知道他是誰了,他隻是在等戴鬥笠的人先開口。
“糟老頭死了。”是個女人的聲音。
“哦,糟老頭名字雖然糟,卻實在不算是一個很糟的殺手。”天山孤鷹接過話來,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他心裏還是不免驚訝。
“不僅不算糟,甚至可以算是一個很高明的殺手,死在他手裏的成名人物沒有一百也至少有八十。”依然是溫柔如水的聲音,與此刻她身上的氣質如此地不符。
“可還是死在了他的刀下,連同他帶去的四名‘鵲’,一刀斃命。”她說話的時候靜止得就像一座雕塑,如果不是這裏隻有兩個人,你絕不會想到是她在說話。
“他現在去哪兒了呢?”天山孤鷹知道,如果這個女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蹤,那麼天下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她的可怕,在於她的無辜。
“不知道,從風月軒出來以後,一騎絕塵向西而去。”
天山孤鷹扯過手裏的馬韁,翻身上馬,馬鞭高高地揚起,直待鞭子落下,飛馳而去。他知道,就算現在自己馬不停蹄向西追趕,也不一定能追上他。
“等等,”女人的嘴邊浮過一絲冰冷的笑意,“你不用著急,那個人已經快來了。”
“哦。”天山孤鷹看著她,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卻也淡淡地笑了笑。
“我們的‘蟬’也已經出發了。”女人補充道。
鎮的名字叫響水鎮,響水鎮並無水響,反而是在戈壁之中。響水鎮也不算是鎮,隻有三戶人家,也隻有三戶店家:包子鋪、客棧、裁縫鋪。鎮子門前樹一杆大旗,上麵寫著“響水鎮“三個字,旗子千瘡百孔,破爛不堪,想是風沙日夜侵蝕。
客棧的老板娘叫美嬌娘,美嬌娘不姓美,但卻是貨真價實的美嬌娘。天山孤鷹原本不會知道這些,這都是麵前這個長得如花似玉的老板娘告訴他的。
“小裁縫是瞎子,菜包子老蔡是跛子,我這兒店裏的夥計都是啞巴,這兒的健全人恐怕隻有我一個了。”美嬌娘依舊是嬌滴滴的語氣,媚勁兒入骨。
“起碼從現在開始多了一個。”天山孤鷹淡淡地笑了笑。
櫃台旁邊的算盤一直發出“嗒嗒嗒”的聲音,賬房先生自顧自地算著賬。一般情況下,美對於瞎子並無意義,因為看不見,對於啞巴也並無意義,因為無法讚美,對於跛子還是沒有意義,因為跛子眼中的世界是歪的。再美的嬌娘,對他們都沒有太大的意義,然而,存在必有因果。
“要上好的草料。”天山孤鷹把白馬的韁繩交給一邊的小二。
“所幸,這裏的小二隻是啞巴而已,否則,堂堂老板娘就不隻是要站在門口迎客了。”天山孤鷹轉過頭來對美嬌娘說。
“哈哈,客官說的是,裏邊兒請吧。”美嬌娘一邊笑著一邊側身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天山孤鷹一步跨進門,往櫃台走去,“一件上房。”
“好嘞,一件上房!”賬房先生卻叫出聲來,居然還是一副不錯的嗓子。
天山孤鷹回頭看了看倚在門邊的美嬌娘。
“他是個例外,不過我說這裏隻有我一個健全人是不錯的,他雖不是啞巴,卻是個斷胳膊的。”美嬌娘盯著自己的手,細細地打量著,並不看他。
天山孤鷹這才注意到,那賬房先生一直是用左手打算盤,這時在用左手拿著毛筆在賬本上記載。天山孤鷹也並沒放在心上,他心裏有更重要的事。
天山孤鷹騎馬向西一路趕來,並不見那個人的影子,通往西北戈壁的路向來隻有這一條,是古絲綢之路的路線,因為沿途有人家,旅途中人可以得到補給,一旦脫離大路,在大戈壁裏迷了路,待水盡糧絕,不出兩三日,肯定得丟了性命。這片大戈壁自古被稱為“死亡之海”,埋葬的枯骨不計其數,極少有人在其中迷失方向以後能僥幸活著出來的。想來那個人也是知道的,必不會做那樣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