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 1)

小天回來了,她在財政局學了兩個月,花掉單位一千多元,帶著一個鮮紅的結業證回來了。按說她該喜氣洋洋紅光滿麵才對,有人給拿學費,又不來單位上班,學習學累了還可以中途休息兩天,和財政局的人弄明白關係,收據還可多開一點兒。小天占了這麼多好處,卻沒有一點兒高興的意思,相反她的臉顏色鐵青,灰裏帶黃,她的眼睛腫成一條縫兒,看東西都要努力睜。主任杜馬最先發現了小天的異常,他像看女兒一樣看了小天有一會兒,就差伸出手扒一扒小天的眼睛。他驚訝地問道: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小天的年齡真可以做杜馬的女兒。小天今年二十三歲,杜馬都四十八歲了,杜馬若高產生小天這個年歲的孩子都能生倆,小天看我在場,就回避說:沒怎麼呀,腎炎你不知道哇?

杜馬知道她不會說實話,就說:你這麼小就腎炎怕是不可救藥了,像你這麼大的女子,得得尿路感染就不差啥了,所以你得注意不潔性生活。

小天把手套打在杜馬的腦袋上,杜馬一邊捂頭一邊道歉,說:你看,我不過是和你開開玩笑,你怎麼學習幾天連主任都不認識了。小天就撲哧一聲笑了。

我正在擺弄我的手機,滿克把它給修好了,他一分錢沒要,說是權當向我賠罪了,說我們以後扯平了,誰也不準再提那檔子事兒。我見他誠實可信,依了他。

我正在想滿克到底在配件上花了多少錢,小地背著包進屋來了。她一進屋就摔東西,摔包,摔書,摔桌上的算盤。算盤對小地來說是個幌子,她平日裏算賬都用電子計算器。計算器她鎖在抽匣裏,算盤卻可桌子亂飛。她摔東西也是撿不值錢的摔,有用的她不摔,但是可摔的東西雖廉價,攻勢卻十分猛烈,她似乎有這方麵的表演才能,隻有出現響動與破碎她的心裏才能安慰。大家都被她摔愣了,杜馬想攔她又不敢,說:你抽什麼風?你早晨來就掄風掃地,不怕一天晦氣?

小地說:哎,我就是不怕晦氣,你若怕你走哇,我巴不得清靜呢。

杜馬對小地永遠沒辦法,他說:我可不想走怎麼的,我這就走,我上樓開會去。

杜馬趁機溜了,杜馬的高明之處在於在關鍵之處如何斡旋,他誰也不得罪地生活在三個女性之間。他和他的手下的科員老年一樣,不管什麼複雜的情況都不忘記抽身,老年比他表現得更甚,老年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你這頭翻了天了,他都會手捧他的書,戴著他的老花鏡在那裏孜孜不倦。做個假設吧,如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愛得如膠似火,想有肌膚之親,都不用掛簾兒,就地執行一點問題沒有,他保證連看一眼都不會。上次杜馬媳婦的事那是他一步趕上,不然就是給他點金銀財寶他也不會出來。偏偏他機體的免役力又強,不會出現異常反應,甚至連心都不會顫一下。

小天見杜馬出去,她也跟了出去。她有事要和杜馬說,別看小天二十三歲,可就像三十二歲一樣詭譎多變會使絆子,做事做人都是算盡天機滴水不漏。她若恨誰不當麵表現,她會背後讓你疼上一年,下一年你再見到她時老早就躲,不躲你也會不自覺摸摸麻麻的脊背,再膽大的人也怵她三分。平日裏沒人敢惹她,誰惹她,她會記你一輩子,一輩子加小心一個場所可能,加小心一個人卻很難,誰都不能一如既往,誰都有鬆懈的時候,妥了,來幹兒吧。因此大家防範小天比防範小地用心十倍,雖然兩個人一明一暗,一水一火,又都是單位的中樞神經,但是誰都知道,那分量是一樣的,若想對付她們,唯一的招數就是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水不來先憋壩。

所以小天一出去,門外進來的老年就點頭哈腰對小天說:回來了,天小姐,我還給你準備了一隻手鐲呢,你們三個人人有份,不過,老年壓低了聲音,你的比別人的成色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