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在幾天後漸漸好了起來,到禦花園散步也沒什麼大問題了。正好周德妃最近身子比較利索過來給太後請晚安,宛初與她便一人一邊地扶著太後到禦花園裏走走。
“哀家怎麼覺著好久沒見過德妃了呢?”太後和顏悅色地怪責道,“要是身上覺得好些了就多出來走動走動,總是悶在屋子裏難免會悶壞。雖說病了就該好好養著,可也不是這麼個養法。整天躺在床上,是沒病也要養出病來的。”
周德妃這一年來身體是越發的不好了,太後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隻是周德妃不是個恃寵生驕的,每回覺得身上好些了就會戰戰兢兢地趕來長樂宮請安。
“太後娘娘教訓的是,臣妾一定多走動走動。”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周德妃這個媳婦兒,雖然總是病怏怏的,可是勝在賢惠知禮,大方得體;從前還掌著宮內實權的時候,那也是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可惜的是不曾生下皇子,又總是一副病西施模樣,這幾年裏都是深居簡出。“悉丫頭呢?怎麼沒把她抱過來?”
周德妃的女兒被太後賜了名,從了她姐姐的心字輩,單名一個“悉”字。雖說周德妃極少出門,悉公主卻是經常被抱到長樂宮來的。太後很是喜歡這個小娃娃,若不是想著抱走這孩子周德妃會太過傷心不利於她的健康,必然是要把悉丫頭抱到長樂宮親自教養的。
“悉兒讓奶娘帶著睡覺呢!剛吃過奶,沒有兩三個時辰是不會醒過來的。”周德妃笑著應了,不經意地一個偏頭,眼尖地看到了正在走來的人,“呀,那是慧公主嗎?”
“孫兒臣給皇奶奶請安,皇奶奶如意吉祥!給母妃和德娘娘請安,母妃和德娘娘吉祥!”慧兒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來見禮。她今天穿了件鮮豔的大紅色的騎裝,在嫩鵝黃色對襟小馬甲的映襯下分外活潑可愛。跟在她身後的兩個伴讀女孩也連忙跟著行禮。
“起來吧——今兒怎麼這麼早就散學了?”太後掏出帕子來給她印汗。
“回皇奶奶的話,今天下午上的是騎射。孫兒臣射中了一個靶子,師傅特別準許孫兒臣早些散學的。”慧兒神氣地說,一對大大的眼睛裏慢慢是等待誇獎的得意。
“敢情慧兒今天就是找皇奶奶要賞來的?”太後失聲而笑:“才射中了一個靶子敢要賞?想當年你父皇和你皇叔可是春獵的時候射中了活物才敢討賞的哪!”
慧兒撇了撇嘴,一跺腳:“皇奶奶就是小氣!慧兒還小嘛!哪有人家第一天學射箭就要人家射中活物的?簡直就是……那什麼來著——強人所難!”
“喲,瞧這丫頭,”太後樂了,對著周德妃和宛初說,“還用上了成語!”她板起臉來:“大膽!是誰在說哀家小氣了?竟敢對哀家無禮?”
慧兒見狀不好,刺溜一下鑽到宛初背後,隻探出個小腦袋來,見太後一瞪,又縮了回去,嘴裏忿忿地念叨:“本來就是嘛!”
“還敢頂嘴!?”太後又瞪她一眼,轉向她那兩個伴讀,“公主今天都上了些什麼課?”
這兩個伴讀,一個是光祿大夫、禮部侍郎章道垣的長女,一個是唐國公察哈泰的嫡孫女,年紀都不過八歲左右,與慧公主相仿,然而都是精挑細選出來乖巧聽話又玲瓏剔透的人。聽見太後發問,那察哈泰的孫女便答道:“回太後娘娘的話,公主娘娘早上上的是《宣史》和書道,下午上的是騎射。”
“這麼快就開始講史書了?”
“回太後娘娘的話,凃先生說,公主娘娘是女兒家,年紀也還小,不拘像其他人那樣先讀經書。一則講史容易使人明理;二則把宣史當故事一樣聽著,公主娘娘也容易聽進去。”這回回答的是章道垣的女兒。她所說的凃先生便是文華閣博士凃辛,上書房教習經史的先生。
“嗯,”太後點了點頭,“也是這個理。這《宣史》都講到哪裏了?”
“回太後娘娘的話,今日《宣史》剛剛把‘本紀’的第一篇講完。”章道垣的女兒比慧兒和察哈泰的孫女都要稍大一點,在三個人裏看起來有點像個姐姐,說話行事規規矩矩的,頗為穩重。
“這個孩子倒是個穩重的好孩子,正好壓一壓慧丫頭的性子。淑妃是怎麼把她給找出來的?”太後對宛初笑著,又對兩個女孩說,“你們兩個都是聰明的孩子,哀家這個孫女兒最是頑皮,在上書房可要替哀家好好看著公主。來人呐,看賞!”
兩個女孩忙不迭地應了一聲,謝過太後。慧兒便氣鼓鼓地從宛初背後鑽了出來。
“還在氣哀家不給你賞哪?”太後好笑地敲她一下,“到底是誰小氣了?再這麼著,皇奶奶讓凃先生罰你抄書去。”
慧兒可憐兮兮地求饒道:“皇奶奶,您別讓凃先生罰慧兒抄書嘛!最多慧兒給您抄經好了,皇奶奶不是要拜觀音嗎?慧兒給您抄本心經,您可千萬別讓塗先生罰慧兒抄書!”
太後一聽,又笑了起來:“你這個猴兒,專挑容易的來做——那心經才多長的一篇?也罷也罷,看你還有點孝心,來人呐,給慧公主看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