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可忽然衝我使眼色,我定了定神,轉身往他示意的方向一瞥,拐角的牆壁後麵,小鷗探出半個身子,正偷窺我們的一舉一動。
我故意揚聲問道:“起床啦?小鷗。”
他來不及縮回去,幹脆硬著頭皮走出來:“你們吵死了,我睡不著。”
我和未可相視一笑,天知道我們剛才的談話幾乎可以用竊竊私語來形容。他倔強地瞪了我一會兒,板著臉說:“我雇她來不是陪你聊天的。”
我詫異了,他那副神氣已然不像是一個孩子,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所以我無法料定這是他的本性,抑或是離鄉背井所導致的突然的轉變。
“小少爺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未可彎腰向小鷗鞠了一躬,走開去。
小鷗也不再理會我,打開電視機,遙控到卡通頻道,興致勃勃地觀看起來。我茫然呆立於原地——假使我愛上薑宸,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討好他身邊的每一個人,讓他們接受我的存在。然而我沒有,我甚至感到尷尬,就好像開錯了房門,誤闖進陌生人家裏一樣的尷尬。
電話鈴響了幾聲,我才省過來,跑去接聽。對方先是沉默,聽見我喂了一聲,才道:“是我。”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口吃道:“裝、裝什麼呀,誰不知道是你。”
他接著說:“方便說話嗎?”
我看看小鷗,他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機屏幕,可我仍然不放心,便壓低聲音說:“我到樓上用手機打給你。”
放下聽筒,我一溜煙爬上樓,回房間打開陽台的玻璃門,趴到護欄上,撥通了那組爛熟於心的號碼。
沒等我開口就聽他笑道:“真夠速度的。”
我沒好氣地道:“廢話,找我什麼事?說!”
他倒不說話了,沉默一陣,我催促他道:“沒事我就掛了啊!”
“等等!”他搶著說,“必須得有事才能找你嗎?”
我聽得耳根子發麻,心軟趴趴的不知什麼滋味:“打電話是懶人的行為,你不會直接來找我?你又不是——等等,幾天不見,你該不會又跑到哪個山旮旯地方出差去了吧!”
“我在K市……”電話內一陣嘈雜,他後來的話我全沒聽清,於是又喂了幾聲。
“我說,你不是想找工作嗎?”他再次作答,電話那頭清靜不少,隻斷斷續續傳來一首小提琴拉奏的曲子,“你學的是什麼專業?”
“不清楚啊,貌似法律之類,學過我都沒印象了。”我含糊其詞,總不能說我是專門唱戲的。
“你想在集團謀事,或是……”
我毅然拒絕道:“我做不來,更不想惹是非。”
“我還沒說完——記得上次聽你唱歌,我認為很好,正巧有間咖啡吧招人駐唱,你願意試試嗎?”
“好啊!什麼時候?我隨時都有空。”
許曉說的咖啡吧坐落在一座創意園裏,那兒原是廠房區,後來周圍建了住房,因此改建成現在的模樣。廠房的外觀一律不做修改,而在內部裝潢設計上下功夫,外部的環境也隻經過少許修繕。其中兩幢廠房出租給某設計公司用做辦公樓,其餘廠房和車間被改造成酒吧、餐廳、健身房、畫室、婚紗設計室兼賣場等等,我們一路踩著用紅磚鋪成的小道走來,到處都是奇趣新銳的創意。
“到了。”許曉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一間咖啡吧,屋門口撐起一張深綠色的大雨棚,棚下擺了一張一丈來長、一尺多寬的木案,案邊放幾隻塗了油彩的木墩子供客人坐。我尾隨他走進咖啡吧,馬上有人從二樓下來招呼我們。
“你們來啦!”來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中等身高,有著一頭幹淨的短發和一張幹淨的臉,並不十分出眾,但臉上一對靈秀的圓眼睛,讓人一看就覺得聰敏機靈。
我見他麵善,盯著他的臉尋思了片刻,恍然記起他便是那次我在S市的伊特萊爾大飯店認識的侍者——譚天。
在我打量他的時候,他也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不多一會,他興奮道:“啊!我記得你,你是上次的那個侍者……咦?你用了哪個牌子的去斑產品?臉上的雀斑一顆都不剩了,好神奇!”
我沒料到他能認出我,一時之間啞口無言。許曉驚訝道:“你們原來認識?”
譚天笑道:“當然認識,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叫路——”
“啊!!!”我的魂差點沒給他嚇掉了,於是猛撲上前,捂住他的大嘴巴。
許曉更加狐疑:“叫什麼?我沒聽清。”
“唔、唔。”譚天被我封了口,說不出話來。
我打哈哈道:“沒什麼,我上次去S市找你,隨便編了個化名……那個,我們談談工作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