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間一夢四十年(2 / 3)

曹清笑意更甚,緩緩道:“我知道諸位在對葉朗山這件事情上有諸多異議,認為此舉得注定徒勞無功不償失……”

笑容一斂,曹青眯起眼睛,沉聲道:“但小侄我卻不敢苟同。”

主位上的曹琛眉頭一跳。

他知道要壞事了!

“我曹氏一門屹立赤浪嶼千年之久,先祖曹化更是體悟自身創出威震全域的武技路數,這才有了昔日我曹家之鼎盛氣象。可是如今呢?自從四十年前,諸位長輩盡數敗於葉朗山之手,曹家可還有之前那領袖群倫的蓋世威儀?!說什麼葉朗山對於曹家無過卻有恩,說什麼就算敗了也無傷大雅!你們輸了,曹家的招牌也就碎了;你們敗了,曹家也早就跟著名存實亡了!自從那天曹家百人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出去,投師曹家學藝的各派中除了本族子弟之外的外姓人士還有幾個?而在這之前我們招來的外姓弟子又有多少!我這個曹家的雜役頭頭想要問問諸位老前輩們,這些人離開之後,曹家的產業損失了多少?”

一群老頭子或是睜大了眼睛望著曹清,似乎第一次認識這位本家侄兒;或是眉頭壓低麵沉如水,誰也沒有開口回來曹清這個頗為尖銳的問題。

曹清環視四周,冷笑一聲,抬起右手彎起拇指,道:“整整四成!”

“整整四成啊!”

“你們麵前這個看上去仍然富麗堂皇的曹家,都快比過去小上一半了!”

“曹家的院牆真有那麼高?讓你們看不到外麵人的冷嘲熱諷,依舊做著赤浪嶼上曹家為尊的千秋大夢?”

“葉朗山有恩於你們?不過就是治好了幾個人的舊疾暗傷嘛!我可沒聽說祖上哪位先輩因為這點小小暗疾而仙逝的。因為這個你們就對葉朗山感恩戴德?對他給曹家帶來的種種打擊視而不見?哼,不過就是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的說辭!”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曹清瞥了一眼眾位元老麵紅耳赤群情激奮的樣子也沒什麼怯懦神色,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以後在我族祠堂裏,或是進了祖墳,你們有什麼臉麵去麵對曹家列祖列宗。”

“放肆!”

一位脾氣火爆的元老終於拍案而起,向著曹清怒目而視。

曹清看著他如同被揭露了齷齪心事而惱羞成怒的老臉,嘴角一抹清淡笑意裏滿是嘲諷:“國方叔,消消氣,要是氣出個好歹來,不知道人在何處的葉朗山老先生可救不了您第二回。”

曹國方被激得火冒三丈,伸出手指顫顫巍巍指向曹清,厲聲道:“你、你……家主,此子如此無禮,你難道不管教一下嗎?!”

曹琛臉上陰晴不定,閉目思索了一會兒,竟豁然起身,拂袖而去。

眾人無不愕然。

曹清目送父親步入後堂,嘿嘿一笑,道:“國方叔,別白費唇舌了,家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來不會理會犬吠的。”

曹國方臉色發青,身子顫抖著罵道:“你這……不分長幼尊卑的小畜生!居然膽敢詆毀我等!家主不教訓你那是嫌髒了自己的手,像你這種窩囊廢,若不是出身主家,哪有資格站在我曹家大堂裏……”

本來都在氣頭上的大家夥心中一顫。曹清臉上笑意緩緩消失,冷冷道:“你叫我什麼,窩囊廢?”

曹國方還欲再說,卻被身邊老友站起身來一把抓住肩膀,向他搖了搖頭。在曹家,尤其是主家人心中,曹清的身手底子差是一塊揭不起的傷疤,誰也不敢輕易觸碰。大家夥最多也就是在背地裏竊竊私語幾番,從來沒有誰敢真正拿到明麵上來說三道四。是以這位元老雖然也憤惱曹清的出言不遜,但還是出手製止曹國方的過激言行。畢竟雖然家主曹琛不在場,曹飛長老可還坐在那裏呢。

哪知已經被氣昏頭的曹國方根本不管不顧,一把將他手掌掙開,哈哈大笑道:“誰不知道你小子是個貨真價實的蠢貨!八九歲學會的皮毛功夫,到了中年還是隻會那一招半式!老夫我要是有你這種不成器的兒子,早就摸條繩子懸梁自盡了!哼,想想真是為家主夫人不值,居然為了這種貨色……”

“曹國方,你給我閉嘴!”

左長老曹飛“唰”地站起身來,厲聲喝道。

原本怒火中燒的曹國方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他左右看了兩下,見眾人都惡狠狠瞪著自己,知道犯了大忌諱,趕緊閉嘴。瞅了瞅低頭不言語的曹清,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能“哼”了一聲,在身邊老友的眼神示意下,轉身悻悻然離開大堂。

曹飛看著這個老東西走出議事堂,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曹清的事之所以成為忌諱,就是因為這事一說起來就要牽扯出家主夫人生死之謎,這可說是曹琛心中一段最為難堪的往事。夫人出事之後不久,曾有兩個弟子在背地裏嚼舌根被曹琛撞見,這位和氣了一輩子的曹家當代之主當時就勃然大怒,差點把兩個白癡活活打死。所幸兩位兄弟聞聲趕來拚命攔著,這才沒有鬧出人命。餘怒未消的曹琛勒令將兩人逐出曹家,終生不得踏足曹家一步。自此之後,曹家上下再沒有人敢隨意提及此事。

曹飛盯著眼前背對自己的侄兒,眉頭緊皺。曹國方這個混蛋,居然這麼沒有腦子,當著眾人的麵就把這樁陳年舊事給抖露出來。他隻知道以前的曹清柔弱無力,但現在,十個他曹國方也不夠曹清一個人揉捏的。曹飛隻求被戳到痛處的曹清別現在就衝出去把那老家夥捶個骨斷筋折,要不然真的很難收場。

曹飛猜的不錯。現在的曹清握緊雙拳,渾身顫抖,正在極力壓製胸中不斷翻騰的戾氣,若是有人能看到曹清的雙眼,便能發覺他此時雙眸赤紅,隨時都會陷入瘋狂之中。曹清周身已經有肉眼可見的縷縷血紅色氣流嫋嫋升騰,那正是他辛苦壓抑的真元響應其心思,就要得以解放的征兆。

“曹清,我輩修煉,當如何行事?”

清雅的嗓音,在這座曹家大堂中突兀響起。

曹飛大驚失色!

神情痛苦的曹清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阻我路者……死!”

“亂、我心者,殺!”

“好,這老匹夫辱及你生母,該當如何,你做給我看。”

在眾元老驚愕的目光中,一道身影從大堂正門倒飛進來,竟直直撞向曹清身前。

曹清霍然抬頭,右手五指並起,一記手刀猛然刺出。

曹飛大叫一聲“不”,立刻撲上來進行阻止。

可惜為時已晚。

另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自門外電射而至,隔空一掌便將曹飛震飛出去。“噗嗤!”

曹國方愕然低頭看著那隻貫穿自己胸膛而過的手,隨後又艱難轉過頭去。看到一張冷漠異常的熟悉麵孔。

他怔怔望著那個出手毫不留情的年輕後輩,嘔血的嘴角忽然綻放出一絲笑容。

欣慰中帶著解脫。

眼角無意間瞥見那個銀發青衣的背影,曹國方心中不自覺地升騰起一陣驚恐。本來自己走出大堂,回想方才情景也頗感懊悔。正待去向家主請罪之時,就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這人捏住脖子,隨手丟了回去。

毫無還手之力。

這家夥簡直就是個怪物!

多少年,沒有碰到過這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