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四十年前的葉朗山以來,就再也沒有了吧。
……
老人的思緒戛然而止。
那顆略顯蒼老的頭顱被曹清揮手斬斷。
血濺三尺。
滿座寂靜,針落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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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自己就沒再插過手。久不見血腥,乍一看到那副慘狀的所謂元老們早就被嚇破了膽子,很快就被曹清埋伏的人手衝進來帶走了。曹家領導層也來了一次大換血,曹清這些年暗中培養的班底紛紛頂替自己派係的元老,曹家也就徹底掌握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中,自己的計劃也可以再進一步了。
之所以會對那個叫做曹國方的老家夥出手是有原因的,就是因為他嘴裏提起的那個女子,身為曹清母親的曹家主母。曹家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故去,隻有自己和曹清兩個人才知道她其實未死。
當年與葉朗山淪落到這叫赤浪嶼的地方,兩個人因為自己身上的至強寶獸劍牙虎起了爭執,最後大打出手。隻因一招之失敗陣下來,自己含恨而走,飄蕩到這東方海岸暫作修養以圖再戰。那日自己正在赤海之上雷雨大潮之中小心翼翼地吞吐天地靈氣,卻猛然見一女子駕著小船出現在狂風大浪裏。自己皺著眉頭觀望,最後卻見她一臉決絕縱身跳進了風浪中。
他沒有出手去救。
哼,他人的生死和我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每次遇到這種事情,我都要去施予援手?別開玩笑了,我又不是什麼救死扶傷的大善人,真要說起來,自己修煉的功法嗜血殘忍,更像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大魔頭。一個尋短見的娘們兒而已,與我何幹?
一刻鍾後。
“他娘的!”
他縱身投入早已驚濤駭浪的海麵,不一會便將那丁點兒不知惜命的娘們兒撈了出來。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去就她。
不過也不能說是救。她浸水時間太長,變成了活死人一個。
他沉默良久,心想是不是要把她重新丟回海裏喂魚。
最後歎息一聲,他把她安置在自己暫居的山洞裏,每天修煉完回來便照料一下,順便憑借自己的真元吊住她那最後一口氣。
他也會到海岸邊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前來尋她的親人。
沒有。
除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
一連幾天,這小孩兒都蹲在岸上,癡癡望著海麵。好像在盼著哪個重要的人能夠回來。
其間有三人來勸過,看樣子是希望領他回去,奈何這小屁孩兒年歲不大強勁不小,蹲在那兒就是不肯走。
那三人中的為首者顯然失去了耐心,便帶著其餘兩個離開了。之後再也沒有來過。
第五天,水米未進的小孩子終於不支,昏倒在那裏。
他來到孩子身邊,望著遠方冷笑不已。
他將這個小男孩帶回山洞,熬了一鍋白粥。
聞到香味的小孩子緩緩醒來,想來是餓得很了,五髒廟裏咕嚕咕嚕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見到火堆邊還做一個陌生人,孩子怯生生看了他一眼,繼續對著那鍋粥狂咽口水。
他麵無表情站起身來去拿碗筷,露出身後被自己遮住的女子麵容。
孩子愣住了。
沒走幾步,他身後便傳來嚎啕大哭聲。
果然。
拿著東西回來,看到這小屁孩還在抱著女子的頭顱撕心裂肺地哭著。
他默不作聲,盛了一小碗粥,送到孩子麵前。
小孩碰也沒碰,反而用哭得紅腫的雙眼瞪著他,抱著女子的雙手又更緊了些。
他撇了撇嘴,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自己說的話,道:“喂,別這麼看我!又不是我把她弄成現在這樣的。要不是我,她早就泡在海裏喂了魚了!虧老子還好心熬粥給你吃,早知道就該任你餓死。”
他把粥碗扔在那裏,轉過頭自顧自吃了起來。
小碗掉在地上搖搖晃晃,本就不多的白粥又灑了一些出來。
孩子聽他說話又見他轉過身去,眼中敵意少了幾分。看了看那碗所剩不多的白粥,又瞧瞧靜靜安睡的母親,孩子眼睛裏又有淚水在打轉。
將母親輕輕放下,他如同小老虎一般撲向那碗所剩不多的白粥,抓起來就往嘴裏倒,邊喝邊流淚。
本以為隻能喝到這麼一點的小孩偷偷將粥碗舔了幾遍,誰知自己惹到的那人居然又盛了滿滿一碗送到自己跟前。
小孩擦擦眼角,雙手接過,悄然轉過身去,一小口一小口,喝得緩慢仔細。
他看看這個小小的背影,又瞧瞧那女子,道:“她是你娘吧。”
小孩點點頭。
“她現在這樣形同死人,即便不死也隻是還剩最後一口氣,你知不知道?”
小孩頓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你想不想讓她重新活過來?”
小孩豁然轉身,睜大了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他還是那句話:“想不想?”
小孩拚命點頭。
他笑了笑,道:“我雖可以撈她上岸,但她之前自尋短見,可見已是生無可戀,這種人我不會再救她。”
孩子的小臉一下子陰沉下來。
他笑意更濃,向這小家夥試探著問道:“你可願拜我為師?”
小孩再次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他。他誤以為這小娃娃要自己展示一下本領,不禁一樂。隨即將手探向石壁,如同切豆腐一般削了一塊孩子腦袋大小的石頭下來,接著三下五除二,兩人麵前就又多出來兩個石碗。
這下小屁孩連嘴巴都張大了。他看向他,笑道:“如何?”
小孩撓撓頭發,赧然道:“我可笨了,學不會的。”
這孩子的口音雖然聽起來很是拗口,但他還是能勉強分辨得清。想來這孩子聽自己說話也是如此吧。
他破天荒大笑起來,道:“我這功法練起來很是簡單,就是殺人。殺的人越多,進步就越快。即便是你這種拙劣根骨,也無所謂。怎麼樣,學不學?”
這等讓常人聽來脊背發涼的言語,但這孩子看上去反而並不怎麼畏懼。他隻是問道:“學會了,能救我娘嗎?”
“能。”
“那我學!”
小孩說完,抹了一把臉,整了整衣衫,在他的驚奇眼神中撲通一聲跪在堅硬的地麵上,高聲道:“弟子曹清,拜見師父!”
咚,咚,咚。
沉重的扣頭聲響徹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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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師父!”
坐在曹家大堂家主位上的劉峰緩緩睜開眼睛。
居然夢到這些舊事了。
他看向麵前這個恭敬站立的中年人。
一轉眼,當年那個小孩子居然都這麼大了。
唉,老了。
他雙眸開合之間,再顯冷厲。
“都準備好了嗎?”
“是,曹家上下加上這些年暗中招募的好手總共一千三百餘人,都已準備完畢,就等師父您下令。”
“很好!你的傷勢如何?”
“……並無大礙,謝師父關懷。”
劉峰點點頭,站起身來,淡淡吩咐道:“走吧,去車孟山,陳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