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突然響起風聲,單樅下意識腦袋一偏,見站在自己對麵的白若溪臉上露出焦急之色,然後他手中的劍向前一擋,玎玲一下,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單樅正想去看看什麼東西,隻聽後麵有人慢悠悠道:“不愧是白護法,好久不見手勁還是不減當初啊。”
單樅轉身一看,不由一愣,那漫不經心的調子,一如既往的折扇玉帶,正是沈沉昕。
白若溪微微眯了眯眼睛,手上的劍愈發握得緊了。
無論外麵如何天翻地覆,權力最高的中心,皇宮大內裏卻是一如既往的井然有序,這份井然,卻令人覺得詭異。
寢宮內升騰著藥香,平日裏一幹宮女太監禦醫都不見了,隻有兩人在這裏,一個在榻上,另一個跪在塌邊。
皇帝的麵容被病折磨得憔悴不已,看著殷逸年輕的臉龐,勾了勾嘴角:“年紀大了,現在應該是年輕人的天下啦。”
殷逸道:“父皇切勿自暴自棄,禦醫開出的藥方子總是好的。”
皇帝無力地擺了擺手,閉眼道:“這種東西,隻是哄哄別人的,你也清楚。”
殷逸一怔,喚了一聲:“父皇……”
“你也別瞞朕了,當年你母後就是這樣的。”皇帝睜了睜眼,慢慢道,“這還是你母後自己央我的,朕原是不肯,此藥還是從江湖上秘密得來的,風險極大。後來她說,後宮紛爭種種,怕自己一個不準撒手去了,朕又難以顧及周到,會委屈了你和紫兒,還不如明白自己的日子,把事情都安排下去。”
殷逸愣愣地跪在塌側,聽著從未聽到過的塵封往事。
“朕和你母後,也是各有各的心事。”皇帝微微一笑,“當年朕還是東宮太子的時候,借著年輕違抗父皇的意思不肯娶親,其實說是年少輕狂,隻是遇到一個人,彼此相知,卻是永生不得在一起。你母後原本要嫁給石亭,她心裏不願,我們倆各自有了心思,幹脆在了一起,日子久了長了,也就過來了。如今想來,人世間最值得珍惜的人去了,方才後悔莫及。”
“逸兒,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皇帝緩緩念出這句詩來,“別忘了。”
殷逸跪在一側,道:“父皇有什麼話,盡管與兒臣直說。”
“這個位子,天下人都知道是你的了。”皇帝道,“朕要你在朕去後保個人,保證子子孫孫不去害他。”
“父皇盡管吩咐,兒臣不敢有違。”殷逸道。
“朕二十七年前遇到了一個茶師,名叫單其身,後來成了皇室唯一的禦茶師。如今他也去了,留下一個孩子,朕要你發誓保的就是他。”皇帝道,“你把那邊匣子裏的紙拿來。”
殷逸過去取出了紙,看到上麵早已書好的字,不由一怔,方才發現這個單其身對父親有多麼重要,再看下麵,不禁念出聲來:“單樅……”
“怎麼?”皇帝的聲音淡淡響起。
殷逸苦笑著回頭,跪下道:“兒臣不孝,兒臣怕這封誓書已經遲了。”
兩人對望了許久,皇帝仰頭閉上眼,顫聲道:“果然是朕教出來的好兒子啊,如今朕連一個故人之子也保不了了,蒼天報應啊,蒼天報應。”
這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一絲哽咽,殷逸沉默著跪在地上,呼吸慢慢地綿長起來。
大殿裏的水漏一滴一滴滴落進下麵的琉璃座裏,一炷香燃起的煙嫋嫋地在上空徘徊,藥香摻雜了這炷香的香氣,顯得分外的飄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