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春寒(1 / 2)

春寒料峭,過了正月十五,春日的頭漸漸有了顏色,街巷狹窄的縫隙裏也探出了毛茸茸的綠來,讓人看著心裏歡喜。

單樅終究沒去城東,他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事情麻煩別人,畢竟老爹那一代的事情離開自己的年代已經有些日子了,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塵事往昔,何必硬拖著那個名為交情的字眼給別人添麻煩,也給自己找麻煩。

他對著老爹留下的玉佩,出神地盯著上麵那個“煦”字,頭疼地歎了口氣。

京城的空氣裏漾開一絲暖意,出門的人也多了起來,茶樓裏恢複了年前的熱鬧,兩個老秀才一搭一和說著那久遠的前朝杜撰故事,人們也是一副愜意模樣。

再過一個月就是春闈,茶館裏多了不少進京的舉子,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討論著今年的形勢,又有各種小道消息紛傳,比如“某某大人透露題目出自某本書”,“某某已經內定進士”等等,單樅一邊聽著隻想在肚子裏笑。

忽聽得一個書生道:“縱觀古今,天下興亡之事,多與貪官汙吏生生相息。若立律嚴循,清渠治世未可不得見矣。”

單樅不禁朝那裏瞅了瞅,又聽另一個書生道:“仁兄此言頗有理,隻是前朝有立官吏賞罰製度,還撥給清廉官吏銀子,最後還不是落得貪官橫行,天下亡矣?可見凡是律法總有不嚴之處,凡是有心之人總會找可趁之機,不若德化天下,以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前頭那句有理,後頭怎麼又繞到聖人教化上頭去了?單樅搖了搖頭,書生果然都是酸腐氣重,腦袋瓜子還算清楚的,說話說了半句,剩下的半句定是被廟裏的大門來回夾了幾次。

“說起來,在下從家鄉一路北上,路上幸而有伴相行,否則定被那綠林攜了命去。”一個書生轉換話題道,“綠林肆意,真真可怕。”

“仁兄如此一說,小弟也頗有感觸。”又一人道,“小弟自蘇浙來,一過淮水,綠林四起,實在令人膽顫。在家鄉時也聽聞綠林之時,隻是洛清王封地蘇浙,屢次出兵平定綠林,倒也沒覺得如何厲害,如今出了地界,方知綠林之患也。”

“綠林肆意,與地方官吏懈怠幹係重大,依在下之見,怕是有官吏與綠林勾結,魚肉百姓。如此行事,實乃大逆不道。”

怎麼又繞回去了?單樅扶了扶額頭,轉身想要離開,突然聽見那邊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既然如此說來,那麼這位兄台為何不為當地百姓一抱不平?”

單樅轉頭望去,卻是一個衣著精致的公子,眉眼頗為眼熟,仿佛在那裏見過,邊上坐著一個身材相比之下較為魁梧的青年,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他努力回憶著之前見過的人,耳邊又響起方才那個書生的聲音:“這位公子怕是久居大宅不知外來風雨,如今官官相護,在下怕是上報巡撫都難以為鄉親抱不平,更何況在下隻是小小一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唯有寒窗苦讀以待金榜,再為百姓請命了。”

那個公子冷笑一聲,拿起茶杯姿態優雅地啜飲一口,擱下方才慢悠悠道:“我怕是金榜題名時,春風得意自忘形,隻見奉銀不見百姓了。”

這句話毒辣之極,在座不少舉子的臉上都變了色,單樅一拍腦袋,終於想起這個公子為什麼那麼眼熟了。不正是那天在驛站見到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孩子麼!

那個書生臉上漲得通紅,氣惱道:“公子何出此言?!還請三思自重!”

“我要三思自重?”她像是聽到了什麼最滑稽的笑話,輕笑道,“這句話我還還是兄台留著慢用吧。”

“你!”書生氣得手指都在抖。

“那麼我就靜候兄台的金榜題名時了。”說畢,她淺笑,起身拂袖離開。那個魁梧青年在桌上擱了一塊碎銀子,也不要找錢,跟著她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