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不必拘束。”這老頭喝了一口茶,笑盈盈地盯著單樅,倒讓單樅愈發不自在起來,“你泡的茶和你爹的味道是一模一樣啊,老夫看著你,長得和你爹真是像,不過眼睛像你娘多一些。”
單樅打小以來,幾乎沒聽過多少關於娘親的事情,有的時候問老爹,老爹也隻會慢悠悠地來上一句:“你娘啊,是這個世上待你和我最好的人。”除此之外,幼時繈褓中的記憶實在是寥寥無幾了,依稀記得娘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眸,大概自己是和她一樣的。
想到這裏,他低頭微笑起來,口氣也舒緩了許多:“您如何稱呼?”
“論輩分其實老夫小你爹幾歲,你喚一聲‘二伯’就好,拘這個禮作甚?”老頭又指了指老陳,“老陳也是和你爹舊識了,叫聲‘陳叔’罷。”
雖然奇怪自己怎麼莫名其妙多出兩個親戚來,單樅還是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讓這二伯愈發高興,話匣子一開,就滔滔不絕收不住了。
“老夫年輕的時候就愛喝茶,嚐遍了天下名茶嘴也刁了。那個時候啊,你爹在京城外麵的玉泉寺下麵開了個茶館,凡是他親手泡出來的茶,哪怕是最次的炒青,也與眾不同。”老頭閉著眼睛,仿佛是在回味那一大碗炒青,“後來就與他交了友,閑時陪著他出去訪茶,那段時光啊,真真是千金難買啊。”
“你爹開茶館時間長了,就做出名氣來,京城裏頭有幾家大茶樓不服,去踢館,你爹卻每場都勝了。甚至之前沒見過的品種,他都能用望聞問切的郎中法子泡出滋味來。你爹此生是離不開茶了,以前老夫還取笑過他,說他大約是要和一株茶樹結為姻緣了。”
“那個時候朝廷裏知道了他的手藝,召他進宮,先是給皇帝泡茶,皇帝疼愛太子,又把他遣去東宮。”老頭臉上浮起微笑,“你爹這人性子也怪,別人攀上高枝都要金要銀的,他倒好,什麼也不要,待在哪裏都是研究茶。後來他遇到了你娘,有了你……”
說到這裏,老頭的聲音低了下來,單樅抑製不住好奇,問道:“遇到了我娘怎麼了?”
老陳輕輕拉了拉老頭的袖子,老頭從回憶中醒來,笑道:“沒什麼,就有了你。說起來,你洗三和抓周的時候我都在,你這小子確實像你爹,抓周抓什麼不好,抓起竹筒做的茶葉罐子,擰開蓋子就抓著茶葉往嘴裏塞,腦袋上還頂著算盤玩,把你爹給氣的。”
“氣?我爹生氣了?”單樅瞠目結舌,“這又是為什麼?”
“別人不知道,老夫是明白的。”老頭樂了起來,“他是心疼那茶葉被你糟蹋了,上好的黃山雀舌哪!可是你爹好不容易得來的,抓周的時候舍得往桌上擺也是他的膽量。”
單樅摸著頭嘿嘿傻笑,換作自己也是得生氣,這麼好的黃山雀舌被這般糟蹋,論誰見了都要舍不得。他遂問道:“後來怎麼了?我娘在我沒記事時就去了,我爹也不大提我娘,一個人把我拉扯大。”
老頭問道:“聽你口音,自小是在南方長大的,什麼時候來的京城?”
“就幾天前的事情。”單樅道,“還別人的人情債,所以接了委托到京城來,否則我怕是一輩子也不會來京城了。”
“南地的總是不習慣北邊的生活,倒是難為你了。”老頭歎了口氣,起身伸手拍了拍單樅的肩,“在這裏有什麼難處就來找老夫,老陳他家住在城東麥子胡同最裏頭的院子裏,若是找老夫,就往那裏去。”
單樅應了一聲,老頭又問了他幾句,給了茶水銀子,和老陳走了。望著兩人下樓的背影,單樅轉身進去收拾杯子,心裏愈發覺得奇怪,聯想起那塊玉佩上的字,油生出幾分忐忑不安來。
下午回去的時候,他問白若溪道:“你知道現在的皇帝叫什麼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