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能讓自己屋子裏出現一點除了賬本以外的東西。每次做完這事,他的心就怦怦直跳,大寒天的,背脊上卻都是冷汗。
這日中午剛吃完飯,張主事就過來說洛清王召見。單樅和白若溪互看一眼,單樅起身道:“我去就可。”白若溪明白他的意思,也沒攔著,雖然自己易了容,但出了什麼岔子都是難說的。
洛清王倒也不扭捏,直接在茶樓的小間裏召見。單樅心道這是你王爺自家的地兒,不在這兒在哪兒?任由侍衛搜了身,進去行了跪拜之禮,抬頭時卻聽洛清王笑道:“原來是你,上次在杭州你泡的茶很好。”
單樅忙恭敬道:“小的手藝粗淺,讓王爺見笑了。”
抬眼看去,相比之前在杭州,這洛清王倒是讓人覺得增進了不少,卻不是別的,而是一雙眼睛看著人,令人摸不著心思,眉宇之間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綿裏藏針。
想起之前聽到的皇家裏頭的事兒,他心下又多了些小心,若是擱在以往,是萬萬想不到會和這等尊貴人物扯在一塊兒的。
桌子上擺著幾碟子茶點,洛清王掂起一塊瞅了瞅,又放下了,笑道:“前幾日本王在宮裏進宴,脫不開身,可巧今日得了閑空,來這兒喝杯茶,算是消遣消遣。北地的茶點比不上蘇杭的精致,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難得的了。”
“王爺說得極是。”單樅笑道,“北地的飯食點心有北地的長處,南地有南地的好處,南北各有千秋,總是有人喜歡罷。”
“原來怕南邊派來的是個老古董,卻不知來了你這麼個人物,也是緣分了。”洛清王道,“這事處理得如何了?”
單樅心裏咯噔一下,嘴上卻是不慌不忙:“回王爺,賬目太多,小的一本一本翻看也還有半箱子,不過看過的都已經回了張主事,不知張主事可對您說了沒?”
“哦,本王還沒見他。”洛清王道,“有什麼你直接對本王道來。”
單樅想把這個王爺扔進洗菜的大盆裏毆打一番,臉上卻擺著恭敬,道:“小的思量不周,不過張主事畢竟是老人了,見識也多,給小的提了醒兒,倒也明白了。這理出來的幾個條目,小的這兒是做不了主的,還請王爺做主。”
洛清王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單樅咽了口唾沫,道:“這幾個賬目出入挺大,外麵的線牽不上,張主事和小的思量半日,覺得讓王爺托了女眷進香踏青的功德穩妥些。”
“女眷?”洛清王微微一笑,“本王隻有一個側妃,還是已經去了的。難不成要讓本王將皇姐給搬上?”
單樅陪笑道:“公主們也都是尊貴的身份,小的們也不敢造次。”
“你們幾個倒是把本王的親眷打聽得清楚。”洛清王似笑非笑,“本王一共就一個皇姐,一個皇妹,女眷的功德,本王知道了。後麵的一半早些處理掉,大過年的委屈你們了。”
“哪裏哪裏。”單樅忙作揖道,“為王爺辦事,是我等的福分。”
這些話說完了,也就沒什麼可扯的了,單樅告退了出來,心下為自己抹把汗,眼角瞅著邊上肅立的侍衛,暗歎自己暫時保了命。
那些出入頗大的賬目,隻能借著女眷的由頭埋了。黎昌大公主是洛清王的親姐,若是以她名目會引起猜疑,而福慧公主非一母所出,皇帝又極疼愛,再加上她和大公主姐妹相親,這點子事擺在她的名頭上,沒人會有閑話,或者說,沒人敢有閑話。
單樅明白自己這步棋走得險,賬目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賭了性命的。不知不覺間,他和洛清王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但這螞蚱,無論事成還是事敗,都逃不過一劫。
除非自己先把這繩索給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