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除夕之夜,早有孩子迫不及待的在街上玩起的炮仗,劈裏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然後就能聽到大人怒不可遏的責罵聲。
大多攤子在下午光景就得收攤,人們趁著最後一點時間,該買該辦的全都齊了。
單樅提著紮好的鞭炮,走在街上,聽著孩子們的歡笑,不由想起小時候也是這麼熱愛放炮仗,尤其是把鄰家的小姑娘給嚇哭的時候,雖然會被老爹敲腦袋,但是心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如今想來,卻是幼稚之極。
踏進小院,入目滿是蒼蒼冷色,相比枯枝落葉,鬆柏之類的植物確實要好些,但看著畢竟也冷了些。單樅思量著開春了要不要栽些色澤豔麗的花來襯點氣氛,杜鵑迎春什麼的,姹紫嫣紅的花兒都是不錯的。
窗戶上貼著大紅窗紙,各種如意的樣式,倒頗像是成親而不是過年。單樅在前堂擺了一個老爹的靈位,用的是燒了一半的茶館的木板,每日早起三炷香,聊以慰藉。
廚房的屋簷下吊著一個布袋子,地上略見濕漉漉的,前日水磨了糯米粉,天氣稍微有些潮濕,掛了幾日也就差不多了。單樅放好鞭炮,踏進廚房,白若溪正在洗菜,一旁的桌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瀝水籃子,裏麵滿滿的皆是年菜。
聽到有人進來,白若溪也不抬頭,手上洗著剛泡發開的黃花菜,將花蒂一一撚去,口上道:“其他菜都洗好了。”
單樅應了一聲,徑自走過去倒了一杯水,試了試水溫,蹲下身道:“要不要喝口水?”
白若溪抬頭,微微一笑,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便搖了搖頭。
單樅放好杯子,看了看籃子,拿過百葉結,又從櫥櫃裏掏出一包紗布包緊的香料。灶頭上燒著熱水,他先將砧板上的五花肉剁成小塊,扔進滾水過水,再撩起倒水,鍋裏擦幹倒入油,熱了後方才下肉翻炒,加調料,倒水,蓋上鍋蓋仍由其慢慢地燜著,隻需在半途中翻動一下放百葉結,最後炒一下糖色就行了。
這個鍋子燜著,另一個鍋子也得起了,烤麩、黑木耳、冬菇、花生米,以及白若溪剛洗好的黃花菜,過年大菜四喜烤麩隨時預備下鍋。
屋子裏彌漫著紅燒肉的香氣,滲入心脾,單樅袖著手笑嘻嘻道:“前日徐四娘送來了自家釀的好米酒,今晚你我喝上一杯,如何?”
想起曾經的梨子蜜酒,白若溪點了點頭,道:“肉要糊了。”
隻聽單樅慘叫一聲,忙不迭地跑過去掀鍋蓋,嘴裏說著“還好還好”,一邊用鍋鏟翻動,白若溪在他背後勾了勾嘴角,側頭望向窗外,雪消融了大半,還有些星星落落在草葉上,這是一個很溫暖的冬天。
太陽慢吞吞地爬下去,有點子依依不舍,圓圓地躺在地平線上,像是用肉和雞蛋做的鳳凰蛋。杭州城靜悄悄的,偶爾的幾聲鞭炮才偷偷預示著幾個時辰後的熱鬧。
單樅用兩個砂鍋盛上紅燒肉和四喜烤麩,擱在小爐上慢慢溫著,自己再做一道八寶魚。邊上白若溪穩穩當當地用鐵勺做蛋餃,豬油擦一層,一勺蛋液下去,形成一張蛋皮,趁著半熟的狀態放上調好的肉餡,對齊了合上皮,金黃的蛋餃是勾起食欲的大殺器。
另一個鍋裏燉著筍尖老鴨湯,上好的天目山筍尖是難得的貨,還是三叔跑買辦時路過天目山捎回來的。
最後一道菜,什錦大雜燴完成,兩人將菜搬到邊上的主寢裏,正堂一張八仙桌,滿當當的皆是菜,紅釉燒邊的大海碗裏,肉皮、蛋餃、魚丸、豬肚、熏魚等等各色,彙成一鍋,看著就很誘人。
魚丸是昨日做的,選上好的烏青魚,斬作兩片,去了骨頭定在木板上,用菜刀一層層刮下魚泥,這個是白若溪的工作,以前的好功夫用在這個上麵,倒也是不虧本的。單樅再將魚泥和熬好的豬肉、打散的蛋清混在一起,略加點澱粉,一點子水都不摻,經過滾水一滾,鮮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