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朝暉(2 / 2)

乳娘和管事誠惶誠恐,躲過一劫,忙不迭退下,也不敢思量到底是什麼事情。

殷逸抱著小娃娃,咬牙切齒:“好你個沈沉昕,竟然教璿兒這等言語!”小娃娃還不知明細,繼續拉著穗子咿呀咿呀留下一灘口水。

一切都打點完畢後,殷逸帶著小世子並一幹侍衛仆人登船由運河北上,進京賀歲,探望父皇。朱漆點睛大船在纖夫的拉動下緩緩前行,出了狹窄的水道,駛入寬闊的運河河道。

殷逸靠在貴妃塌上合眼小睡,耳朵裏隱隱約約聽到簾子外有極輕的腳步聲,口裏道:“茶水就在外麵擱著,退下吧。”說畢就翻個身,蒙了頭繼續睡。

那腳步聲頓了頓,接著珠簾被挑起來,大顆的珠子相互碰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殷逸略惱,睜眼道:“不是讓出去……是你?”

沈沉昕眼睛噙著笑意,一手撐在他的上方,另一隻手穩穩地端著一盅茶,道:“王爺可要在下伺候?”

殷逸別過頭去,喝道:“還不放手。”耳根卻是微微紅了起來。

將茶碗放在一側的幾案上,沈沉昕雙手撐在他上方,嘴湊在耳邊,壓低嗓子道:“殷逸,你須落得幾點心方能明白?”

殷逸忽地舉手往他臉上招呼過去,沈沉昕眼疾手快,一手製住,笑道:“是我急了,也別這麼出手,小心傷了筋骨。”

“這是王府的船,你自己放尊重些。”殷逸冷冷道,“畢竟我們還有約在先。”言畢,他拉了毯子蒙住頭,翻過身不去理會。

沈沉昕笑了笑,俯下身隔著毯子輕聲道:“約定自然是記得,但是也沒往這上頭說去。”

殷逸蒙著毯子裝睡,故作沒聽見,臉上卻不知怎麼燒了起來,心裏頭卻又惱怒,聽見沈沉昕故意放重了腳步挑簾離開,這才拉下毯子,愣愣地對著簾子發呆。

自己也是有一個孩子的人,這等事情不是不明白,但一來違了人倫宗法,二來也不知這人是故意設套還是真心,圈圈繞繞之間,是幾分真幾分假,自己對著也不清楚,三來畢竟往後,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微不可見地低歎一聲,扭頭望著窗外,蘇杭兩岸冬日清雋的水墨山色,像是鐵馬金戈交上那一撇一捺的瘦金體,層層錯錯之間,空餘寒鴉繞枝三聲,在北風中漾了開來。

沈沉昕說到底還是個得遮遮掩掩的主兒,在船上晃悠被別人看了去,朝廷裏總會有雜七雜八的風聲傳出來。偏偏這位主兒就不知避嫌,橫了心厚臉皮賴在船上,擺明了在挑殷逸的耐性,殷逸沒奈何,終究是把他趕了進來。

“你可在這裏好好待著,免得外麵落了口風。”小世子在榻上爬來爬去,完全沒理會兩個大人的說話。

沈沉昕抱起張牙舞爪的小世子,笑道:“那麼我就在這裏陪王爺賞花飲酒。”

殷逸啜了一口茶,抬眸瞥了他一眼:“裝糊塗也沒這等模樣的。我倒是要問你,璿兒的那些淫詞豔語可是你教的?”

“什麼淫詞豔語?”沈沉昕拿起一個佛手給殷璿玩,尤自笑道,“那些可是有名的前人之言,白居易詩壇大家,何來的淫詞豔語?”

殷逸差點一口茶噴出來,擱了茶碗道:“好一張利嘴,就可惜了。”

“有何可惜?”沈沉昕笑道,“在我身上長著才是物盡其用。”

“見過心黑嘴不黑的,也見過心不黑嘴黑的。”殷逸麵無表情道,“卻沒見過心黑帶著嘴黑的,如今算是見識了。”

沈沉昕倒是沒惱,臉上依舊帶著笑:“那麼王爺呢?是心黑還是嘴黑?五十步不笑百步,這句話可別忘了。”

兩人一時靜下來,殷璿拽著衣裳咯咯咯直笑,外麵夜深了,流水慢慢經過大船,依稀還能聽到撥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