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叔辦事的速度也快,第二日就給單樅找來了那個沽售房產之人,乃是杭州天一客棧的任掌櫃。單樅暗自嘀咕莫非這天水茶樓和天一客棧有關係?又看那任掌櫃一臉算盤打得坷垃坷垃亂響,愈發覺得茶樓掌櫃和氣一團,心裏偷偷揣好了那杆秤,今日怕是不好過。
買房這事非同凡響,單樅怕其他夥計心裏泛酸,遂讓三叔幫忙尋了個由頭,告假出去,與早早等候好的白若溪彙合。請了任掌櫃一客樓外樓的飯局,三人先坐下,要了酒菜,怕耽誤事情,換了清茶,又讓飯後多上一客杏仁酪。
小二先上了四個冷菜,乃是糟門腔、紅棗釀糯米、馬蘭頭拌香幹與酒蟹。任掌櫃也不含糊,攤開帶來的杭州府圖鑒,道:“圖上用紅圈畫的皆是全杭州待沽地產,要房先尋地勢,兩位不妨先看看。”說著,尤自先將酒蟹的好蟹黃送下肚去。
單樅與白若溪兩人看著圖鑒,房產大大小小十幾處,有湖畔觀景的,有山上雲霧的,有茶園小歇的,有鬧市門戶的,零零總總,還真花了眼。單樅對地勢倒不甚明白,好在白若溪常年跑江湖,還懂些靠山麵水的道理,雖然隻是為了殺人逃捕用的。
白若溪照著圖上看了幾處,用炭筆勾了出來,單樅湊近一看,有山有水還有地,離集市不遠不近,倒也自在。任掌櫃笑道:“這位兄弟好眼力,這幾處房子地勢皆是最好的,價錢也各不相同。”
此時小二送上開盤的熱菜來,乃是一客龍井蝦仁,蝦仁現剝,用蛋清澱粉上了漿,炒出來卻不拖泥帶水,還有股龍井茶的清香;還有一客野雞卷,且是將野雞脯斬碎,擱雞蛋和清醬調了略醃,用豬網油卷緊包小包,在油裏炮透,瀝盡後再加香菇木耳回一下鍋,肉質酥香妙不可言。
單樅請了一番後,又道:“地勢先是看著好的,房子布局如何,還得親去瞧瞧。”
任掌櫃咬了一口野雞卷,眯著眼睛,道:“極是,好在這幾處距離也不是很遠,有的是時間好好看看。”
單樅道:“您先不妨給我們打個價錢,我們也可心裏有個數。”
任掌櫃道:“不同的房子價錢不同,這個可難算了,我也說不清。”
“我們兩人結伴同鄉,也想在杭州能安穩一些,湊出所有積蓄,也是剛剛可及的。麻煩李三叔勞駕您來,也是身在異鄉圖個穩當。”單樅道,“勞煩任掌櫃了。”
任掌櫃埋頭吃了幾勺子蝦仁,方才沉吟道:“這幾處,論地勢是比其他貴些的,再要看布局,不過皆是小戶人家的院落,加上幾分薄地,三百兩封頂了。”
單樅忙客氣稱謝,此時小二又送菜進來,一味乃是杭人推崇的土步魚菜羹,此魚肉質最是鮮嫩,煎過煮湯,擱上切細的醃雪裏蕻,勾芡作羹,最是美味。眼下不是蓴菜上市時節,用這道菜代替倒也是上佳之選,任掌櫃舉勺嚐了一口,眼睛慢慢眯起來,很是享受。
再一味是雜蘑炒麵筋,冬日最後一遍長出的鮮蘑菇,和著店裏自己洗出的麵筋小炒,略加一點蝦子秋油,甚佳。
最後一味是鍋燒肉,五花肉煮熟後用油灼,灼到豬皮起泡酥鬆,再用醬略翻炒,盛在小鐵鍋裏。上桌時鐵鍋噗噗噗直響,豬肉入口香酥,醬香肉香不分彼此。
小二放下菜,又道:“本店今日有外敬,還請客官稍等。”
轉身片刻不到,上了一份鍋漲蛋,雞蛋在厚厚的平底鐵鍋裏漲得極高,邊上微微焦脆,金黃的蛋裏還有火腿末,香不可言。任掌櫃笑道:“這等店裏,平日用的雞蛋極多,不少菜單用蛋清而舍蛋黃,餘下的蛋黃不妨做了外敬,兩方皆大歡喜。”
單樅嚐了一口,滋味濃鬱,很是不錯,遂道:“皆大歡喜方是好的。”
白若溪隻管吃,也不多話。
菜過三巡,上了最後一道點心,是入座前加的杏仁酪。杏仁酪聽著簡單,做起來繁瑣,用上好杏仁去皮捶作漿汁,濾過待用,再取上好紅棗,去皮去核搗細泥,又取江米磨成米漿濾過,將以上三者混合加雪花綿糖,入小銚子文火慢熬,方才出了這一盅來,入口滑開,香滿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