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三叔回來之前,單樅將白若溪送到徐四娘的胭脂鋪子去,說是自己老鄉,路上遭了劫,如今受了傷又沒銀子,好在還有一身力氣,肯做事。徐四娘看白若溪模樣,極是高興,忙接了下來:“這等小哥兒,定是做事又仔細又賣力氣的,我這裏啊,不求快,但求仔細,藥材什麼的得留神好好搗,否則是賣不出去的。工錢自然是好說,過年還能歇息幾天,真真是再好不過的差事了。”
白若溪不會應付人際,隻聽單樅一番和氣,笑嘻嘻地說得徐四娘心花怒放,連宿食都包了下來。安排完白若溪,單樅得趕回去幹活,徐四娘叫住他,拿出一瓶紅綢塞蓋的手藥:“這個你代我給李三頭去,算算日子差不過該回來了,怕是路上手藥用完了。餘下的他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單樅自是應了,與白若溪說了幾句,就匆匆趕了回去,正巧在後院門口瞧見李三叔和幾個夥計大包小包地往車上卸東西。李三叔遠遠地見到他,喚道:“小子,過來!”
他上前道:“三叔路上辛苦。”
李三叔道:“菩薩保佑,沒出什麼事。前些日子聽同行說其他地方綠林四起,我們這裏倒是太平無事,真真托了洛清王的福。”
另一個夥計扛起大包,笑道:“王爺管著這片地方,哪個賊匪敢搗亂?我看年前不僅要去寺裏拜拜,還得給王爺上柱香。”
“去幹你的活去,王爺還等你上香?”李三叔笑著喝道,眾人聽了一陣大笑。
單樅從懷裏掏出那瓶手藥,遞給三叔,說了徐四娘囑咐的話,李三叔眯著眼睛樂嗬嗬收了:“我自是曉得。這幾日也辛苦你幫我打掃屋子了。”
“這是小輩應盡的。”單樅忙道,心裏卻是一陣虛,好在白若溪走之前兩人一起打掃了一番,現在連根頭發絲都找不到。
白若溪待在徐四娘的鋪子裏,也不在店裏晃悠,隻管悶聲在後院小屋裏幹活。
鋪子裏每日都有不少女客光顧,偶爾也有幾個男客來看看,各色胭脂、眉黛、妝粉、口脂、麵脂、手藥、香方等等供不應求,單是搗藥搗香就得忙活一天。
他大病初愈,這等搗藥力氣還是有的,再加上內力稍稍輔助,搗出的藥粉香粉極是細膩,用細羅篩過幾遍也沒多少渣滓,連豬胰搗出的汁水也是一滴不漏,滴滴純澈。
徐四娘見了是高興萬分,成本減了不少不說,做出的膏脂比以往質地手感更為優良,何況這夥計不愛說話,卻實實在在肯做事,真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故而每日宿食也另眼相待,飯菜比店裏幫忙買賣的小姑娘還多了幾塊大肉,還專門騰了一個小間給他住,單樅來店裏逛逛時她也是滿嘴誇詞,幾乎要把白若溪當作單樅家的媳婦了。
每次聽到徐四娘這麼說,單樅臉上雖然一味謙虛著,但心裏也是喜滋滋的,真好像是自家媳婦出門人人說好,轉頭回來又舍不得媳婦兒出門見人了。
日子過得也快,轉眼就到臘月初八了,家家戶戶熬上臘八粥,茶樓也不例外,早上空氣裏就彌漫著甜絲絲的臘八粥味。臘八一開頭,就意味著快要過年了,單樅思忖著這個年肯定是要在杭州過了,屆時各家店鋪都得關門打烊,夥計們也得返鄉回家,自己和白若溪也不能就在店裏湊合著過,不如尋間屋子住下了,也算有個好開頭。
這事兒也不能一個人定,單樅端著碗扒拉幾口將臘八粥下了肚,出門去找白若溪。不去不知道,一去嫉妒死,胭脂鋪的臘八粥擱了一堆好料,另外還有徐四娘親自下廚做的春卷,一口咬開,甜的是豆沙,鹹的是黃芽菜肉絲,小小一個盤子裏春卷堆成山,全擱在白若溪麵前,還有一小碟子蝦油醬。
好在胭脂鋪子也沒幾個人,徐四娘解了圍裙出來,招呼他一塊兒吃,單樅這才稍稍緩了嫉妒心,又遂問這蝦油醬那裏買的。徐四娘笑道:“這哪是買的啊,醬園子裏可做不出這等滋味。這是向打漁的買了青殼小蝦,蝦肉剝了做清炒蝦仁不提,蝦頭在油裏煸出紅汪汪的蝦油來,再擱醬進去,放上些桂皮八角略熬,涼透了盛在密封罐子裏,想吃的時候挖一點出來,蘸醬做菜下湯都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