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驀然(2 / 2)

待到周圍再度恢複了靜謐,空氣中卻飄來一股極香的米粥味來。白若溪試探著睜開了眼睛,陌生的床帳,再眨了眨,一張熟悉的臉出現了,和氣地笑著,臉上滿是歡喜。

“約摸得果然不錯,晚上差不多就能行了。”單樅高興地說,“傷得不重,睡這麼久能把精神都補回來。”他端起擱在一邊的白瓷大碗,“剛熬的粥,你剛退了燒,所以喝稀一點。”

白若溪沒吱聲,眼裏略有了點神思,像以前一樣,定定地盯著單樅,似乎要從他臉上盯出幾百兩銀子來。單樅放下碗,關切道:“怎麼了?”

還是沒出聲,隻是那雙眼裏,一滴,兩滴,一行淚慢慢地滑了下來。

單樅慌了神,忙拿起毛巾:“哪裏還疼?我幫你敷上。”

他撐起力氣,搖了搖頭,尤自合上了眼睛。

如今能唯一讓我活下去的,也隻有你了。

習武之人的身體一向比常人好些,單樅自己發燒躺著喝粥也要兩三天,白若溪到了晚上就退了燒,喝的動粥了。這讓單樅很是歡喜,上天關照,騰了李三叔的屋子空著,否則還不知把白若溪安置在哪裏為好。

山藥是強健補氣的好東西,配著豬骨和胡蘿卜,清甜潤澤,又花不了幾個錢。單樅買了些偷偷擱在小爐上燉湯,一小盅一小盅地端給白若溪,拍著胸脯打包票說少食多餐好得快,實則心裏頭希望他再有肉些,別這麼一捏全是骨頭伶仃的。不過這可也苦了自個兒,白日裏跑堂做事不說,還得提防被人發現,晚上守著換藥做飯,眼圈倒是深了又深。

喝了兩日的豬骨山藥胡蘿卜湯,白若溪的氣色好了許多,傷口換了幾次藥,也結了疤生了肉,隻是自此以後怕是見到這三樣東西就得作嘔了。

單樅晚上送飯來的時候,白若溪已經能下地自如地動作了,他忙放下盤子把這位大爺送回床上,三令五申不能亂溜達,大爺倒也沒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威風凜凜,乖乖地點頭聽話。大爺的大爺方才滿意地頷首表示讚揚,把盤子端了過來,揭開碗蓋一看,卻是蓮子桂圓燉山芋,及一份菱粉糕。

“這兩日上市的黃泥山芋不錯,扳開全是紅心。”單樅笑道,“買了些燉,也換換口味。這菱粉糕是從廚房裏偷偷勻出來的,你嚐嚐。”

白若溪自覺地拿起一塊咬了一口,也不說好還是不好,繼續埋頭吃。單樅坐在邊上,看著他,心裏別樣的滿足,仿佛這些東西犒勞的是自己的肚子,頓了頓又道:“傷好了你還要走?”

白若溪停下手,低頭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他微微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倚在床邊的那柄劍上,猛然伸手狠狠扯下劍上的黑色劍穗,手上稍稍用勁,竟用內力將劍穗化成了碎末。內力一驅動丹田,連帶著整個人不適起來,他捂著嘴猛烈地咳嗽,停不下來。

單樅忙上前扶住,輕拍他的背,好一會兒方才緩和下來,低聲道:“既然不想走,你可考慮過做什麼?”

他的身子一僵,又是不說話,最後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單樅道:“我也不曉得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你若是不想說就別說了,免得想起來又胸悶。”他思忖了一會兒,說下去,“你沒考慮過做什麼,我也沒多少主意,眼見近了年關,你還是在杭州歇息一段時間順便養養傷放鬆放鬆。上回那邊胭脂鋪的老板想招個臘月的夥計,做搗藥磨漿之類的事情,你當去靜靜心也是好的。“”

白若溪抬起頭來,慢慢道:“我沒想回去。”

他的手輕輕抓住單樅的手。

“再也不回去,一直都不回去了。”

單樅微微一笑,低頭捏緊了他的手,道:“喝湯吧,湯快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