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芳華(1 / 2)

入了冬,空氣裏透著一絲陰冷,哪怕穿上兩三件棉衣都抵擋不住。來茶樓喝熱茶的客人更多了,路過的、打尖的、聽書的、聊天說事的,整天是走了一撥又來一撥。單樅在三樓也忙個不停,燒水端茶,有幾次滾水不小心濺到手背上,燙得紅腫起一片,他又沒這閑心思去買藥膏,再趕上這等天氣,不出幾日,手上已經有了凍瘡,生疼生疼。

這日下雨,客人少了些,他打了一銅盆熱水,獨自一人蹲在茶水間浸手,熱水慢慢滲入皮膚裏,倒是好受了許多。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他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以前自己一個人過活的時候,也是樣樣事情肩上扛,卻沒如今這等境遇,凍瘡更是從來沒生過。低頭看著銅盆,水麵映出自己的模樣,幾個月來大抵沒什麼變化,隻是臉上少了許多怡然自樂,多了幾分忙碌憂愁。

單樅對著水麵,咧了咧嘴,亮了亮白牙,暗暗為自個兒打氣,這等小事都闖不過,老爹在地下豈不是要氣得挺起來了?

茶水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轉頭卻見李三叔叼著煙杆踱進來,單樅忙起身笑道:“三叔,今日得閑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這個小子幹得怎麼樣,好歹是我向掌櫃保舉的。”三叔口氣很是和藹,瞥見邊上的銅盆,問道:“在幹什麼哪?”

單樅不好意思地用毛巾擦了擦手,摸摸腦袋:“手上生了凍瘡,想用熱水泡泡。”

“嘖,我說你這小子,快伸手給我瞧瞧。”三叔放下煙杆,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又重新拿起煙杆,道,“這個用熱水泡不好,反而會更厲害。街那頭拐角有個胭脂鋪子,掌櫃徐四娘是個實在人,兼賣口脂、麵膏、手藥、漚子等等各色。你與她說是我的名頭,再要凍瘡的手藥,保管比市價便宜一半。”

單樅忙連連稱謝,三叔又道:“下午沒什麼客人,你與掌櫃說一聲就行。不過我來倒是要央你一件事,明日我和幾個夥計要去麗水采辦,趕得急也須五六天才能回來。你且住在我屋子裏,平日幫我打掃打掃就行,最主要別讓其他人進出屋子。”

“您客氣了,這等小事應是小輩的本分。”他客套一番就答應下來,進了大堂見沒什麼客人,就與掌櫃告了假去徐四娘的鋪子買手藥。

下雨天不僅茶樓沒客,街上其他鋪子也沒什麼客,走了沒幾步就見著那胭脂鋪子,外麵掛著半截布簾。瞅瞅裏麵沒有客人,單樅這才收傘挑簾進去,一步入店鋪,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再瞧店裏處處裝點雅致,估計晴天裏女客不少。

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坐在邊上,一邊用玉槌搗著不知什麼東西,一邊道:“小哥兒來買什麼東西?”

單樅客客氣氣道:“李三叔說您這兒東西極好,我過來想要一管手藥。”

徐四娘笑出聲來,低嗔著:“李三頭這個死鬼。”複又放下玉槌,起身道,“小哥兒可是生了凍瘡?伸手給我看看。”

他依言伸出手,徐四娘瞧了一眼便道:“怕是以前沒生過,頭次厲害得緊。”說著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白瓷小瓶,遞給他,“明人不說暗話,論人身上抹的這些東西,全杭州城沒一家敵得過我。我這瓶手藥料足,將豬胰合蒿葉浸了酒搗出汁來,再混以桃仁、丁香、藿香、幹鬆香、橘核近十味藥材。你晚上用淘米水洗了手,擦幹後抹上,保管不出兩日就消了凍瘡,日日抹了不會幹裂。”

“多謝您了。”單樅笑道,“這多少錢一瓶?”

徐四娘笑道:“這瓶手藥市價也得一兩銀子,罷,你再拿盒麵膏去,兩個一起算你一兩,如何?”她又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青瓷小盒來,掀開蓋子,滿滿一盒麵膏白如新雪,“這個麵膏別看略少些,料更多,除了牛髓,我擱了二十多味藥材進去,做了沒幾盒,外麵十兩銀子一盒我都不給,如今可是給你占了便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