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龍井(2 / 2)

殷逸抬眸掃了他一眼,目光雖不犀利,卻深邃通澈,拿著碗蓋撇了撇茶葉,半晌才道:“沈護法這話什麼意思,我可聽不懂。”

沈沉昕大笑,拿起茶碗,嗅了嗅茶香,道:“明前龍井,好茶。隻是飛龍困於井中,井水再如何清甜也比不上洶湧的江流大海。”

“沈護法也不屑於自己的護法身份,難道不是麼?”殷逸這回不裝糊塗,一針見血。

沈沉昕聽出話中鬆動,又道:“所見略同,可謂有緣,再進一步,豈不是更妙?”

“與我說此話的人甚多,沈護法不表示些什麼,本王又怎能相信?”

“這是自然。”沈沉昕見又進了一步,道,“這次的事情,不妨作為我們合作的第一步。”他拿出自己的扇子,遞給殷逸道,“這下麵結的寒霜紫晶穗是我專用信物,用此信物能調用我手下所有人馬,王爺以為如何?”

殷逸接過扇子,把玩了一番,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有些意思。”自己也拿出一個玉佩,上麵是飛龍環繞著一個“逸”字,“有此玉佩,洛清王府所有精兵能人任為調遣。”

沈沉昕笑道:“王爺果真爽氣,胸襟非常人可以媲及。”

殷逸道:“沈護法也是好氣概,一拍既定,能成大事。”

沈沉昕看著他微微勾起的那抹笑,心裏覺得勾人極了,縱使萬般笑語過身側,也比不上此人一笑。稍稍回了回神,腦中又起了別樣心思,努力壓了壓,暗暗告誡自己萬事以大局為重,方才止住了念想。

外麵月色淡淡,萬籟俱寂,裏麵各有打算,心潮起伏。

天水茶樓號稱杭州第一,眾人皆以此為豪。如今多了個夥計,其他夥計自然是要冷眼相看。單樅笑臉相迎,幫一起做事的跑堂分擔雜務,日子略好過些。

這茶樓分三層,大堂是散客喝茶聽書歇息之所,茶錢不過是幾個銅板,二樓是文人墨客相聚的大包廂,茶錢點心錢自是要上一個檔次,而三樓則是有錢的客人兩兩相談的小間,單是茶錢就不菲。

再來是點心,單樅隻道點心不過花生紅棗杏仁之類幹果,至多也是炒米年糕片,卻不知原來還有小巧玲瓏的灌湯小籠包、揚州來的好幹絲、噴香的芝麻千層酥、軟糯的桂花糕等等各色,他一一記在心裏,將點心單背得滾瓜爛熟。

還有那個說書的老頭兒,茶樓上下都喚一聲“査先生”,說是落榜的老秀才,幹脆留著說書,倒也說得精彩,每日單是為了聽書來喝茶的就不少。

晚上客人少,夥計們湊份子入了夥輪流做飯,單樅的手藝不錯,眾人吃了也都說好,對這個新夥計逐漸另眼相待,日子長了,慢慢的也熟絡起來。

眼見天氣一日比一日冷,掌櫃撤了冷點心,要三叔買辦些新貨做熱點心。單樅瞅著茶樓的點心單,看上去樣樣都有,再做新點心也實在是難為人,瞧著三叔忙前忙後還得和廚房想點心的樣子,心裏暗暗有了主意,平日裏也得空就想著。

那一貫月錢落荷包裏,單樅沒舍得做新衣,花幾個錢扯了布,自己趁閑將棉衣給翻新了,將就將就穿著。扯布回來遇上路邊賣烘山芋的,便要了個解饞,熱氣騰騰的山芋剝開是紅心的,一口下去香甜暖人,讓他想起小時候老爹帶著在後院挖個坑點起枯枝爛葉烤山芋,不由鼻子一酸,強忍著不掉下來,慢慢踱回茶樓。

回來正趕上廚房新做了芝麻千層酥,閑時夥計們都有些福利可分,單樅也被塞了一塊。他趁熱咬了一口,酥脆無比,透著芝麻香,真不知是吃左手的山芋好還是右手的千層酥好。

單樅機靈一動,拿了筷子,將山芋搗成泥一點一點塞進千層酥,再嚐一口,外皮酥脆,內裏綿軟,香甜可口,又熱乎暖和。他遂借小廚房做了幾個芋泥千層酥,端去給三叔嚐嚐。

一試之下果然不錯,三叔笑道:“確實是可造之材。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樣吧,過兩天我與掌櫃說了,你去三樓跑跑。”

單樅道了謝,心裏挺高興,他一直聽別的夥計說三樓往來的客人非普通人,雖說自己沒什麼本事,但是多見識也是極好的。在他眼裏,那個天下第一茶樓仿佛離得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