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夜遇(1 / 2)

半輪月亮慢吞吞爬上中天,破廟裏的小火堆一閃一閃跳躍著,最後一根柴火也終於燃盡了,熒熒火點在焦黑的木炭上蠕動了兩下,還是倒下了,空餘一縷青煙晃晃悠悠在單樅的頭頂轉了兩圈,也沒了。

單樅抱著包袱睡得很香,他素來有到哪兒倒頭就睡的好習慣,不若他人那等擇席的怪毛病。他吧唧了一下嘴,夢到自己成了京城第一大茶樓的老板,皇帝親臨後讚不絕口,還揮毫留下一紙龍墨,賞黃金千兩……

夜裏山風亂竄,呼啦一聲吹開廟門,單樅冷得一個激靈,被拉出了第一茶樓的美夢。他扶著額頭半爬起來,看著廟門開開合合,搖來晃去,像是灌了三缸酒的醉漢,愈發的詭異。

惦記著自己的家當,他緊緊摟住包袱,想想又不妥,幹脆用繩子捆了背在身上,手裏拿著一根木棍,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子邊上,偷眼往外瞧去。

黑夜裏樹影婆娑,頭頂是夜鴉呱呱地叫,下麵是一小孩兒咯咯地笑。

小孩兒?

單樅往窗下一看,頓時愣住了,一個小娃娃躺在地上,揮動著小胖胳膊,樂嗬嗬地對著自己咧開了嘴。

娘親咧!他立刻就滑到牆根底下去了,大半夜的地上冒出一小孩兒,不是見鬼了難不成還是自己成鬼了?聽著外麵嘩啦嘩啦的風聲,還夾帶著隱隱約約的兵器相交之聲,他攏了攏袖子,愈發覺得不對勁,心說若這小娃娃不是鬼,夜裏招了風著涼了可不好。於是捏緊了棍子,走出破廟,小心翼翼地抱起的小孩兒。

這娃娃倒是可愛得緊,粉琢玉雕似的小臉蛋,眼睛大大的彎了一汪水,見著人也不怕生,咯咯咯樂得歡。單樅抱著小娃娃又是逗又是哄,心裏歡喜,也就丟了害怕。

耳邊的兵器之聲越來越激烈,單樅這才想起正事,抱著娃娃沿著牆根偷偷往那兒張望,隻見黯淡的月光下有兩人持劍相擊,招式淩厲狠猛,其中一人招招被避退,連他這個外行都能看出是誰技高一籌。再瞅那兩人,他不由瞪大了眼睛,連著手上也不由一緊。

那個占據上風之人,雖背對著他,但無論如何他都是記得明明白白的,可不就是白若溪麼!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單樅磨了磨牙,正想找塊石頭來他那麼一下,忽又想起喝酒那夜之事,悻悻地放下了手,一件減一件,算是扯平了?

或許是剛才的動靜太大,那人身形一頓,白若溪心無旁騖,一劍下去,還沒等那人叫喚,單樅嚇得先叫了一聲:“啊呀!”

白若溪一愣,刺偏了方向,紮了那人的胳膊,那人見狀,三十六計走為上,退後一撤,刷的就沒了蹤影。白若溪歎了口氣,收手不再追殺,回劍轉身站在那裏,沉默著,也不說話。

淡淡的光在他臉上打下陰影,單樅抱著娃娃站在草叢裏,幾乎可以想象他的睫毛在陰影裏撲扇。兩人相對,縱有千萬話盡是望無言,小娃娃完全沒鬧明白場合,樂嗬嗬地晃著小手,咿呀咿呀地叫著。

單樅猶豫了良久,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白若溪卻先道:“你怎麼在這裏?”

聽到這句話,單樅的火氣就騰地上來了,祖宅被玄教的人燒了不算,還可能會殃及鄉親們,你還有這臉好意思在這裏問我!他努力壓抑住怒火,笑道:“如此良辰如此夜,我不出來逛逛可不是負了這等月色麼!”

是個傻子都能察覺其中的不悅,白若溪問道:“你這打扮可是要遠行?”

單樅惱道:“我是死是活關你何事!”忽見陰影下那人好看的臉龐愈發黯淡了,於心不忍,又低聲道,“為你好也為我自己好,今後各自保重就是。”

白若溪不作聲,任由夜風吹著衣襟,半晌才道:“我還欠你銀子。”

“銀子……”單樅剛想說有現錢趕緊給上,又轉口道,“等過了風頭再說吧。”懷裏的小娃娃見沒人搭理,癟了癟嘴,作勢要哭,他連忙連哄帶騙,抬頭問道,“這孩子是你的?”

白若溪的聲音有一絲不快:“不是!”頓了頓緩和下來,“我留他也無用,你看著吧。”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你先拿著,餘下的我會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