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民在雨裏朝著前邊是山體發足狂奔,心裏參雜著欣喜和恐懼,源源不斷的水流以驚人的速度在他腳下堆積,不過五分鍾,泥水已經從腳踝漫到了膝蓋,並以超越這樣的速度不斷增長。他這樣牛逼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大自然的規則前,都忍不住祈求老天爺,千萬不能讓何正出了事。
他狂奔著拐過一道彎,心髒劇烈的跳動,恨不得蹦出胸膛,半是狂喜半是巨驚,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敞著嗓子嚎了一聲:“小正子~~~~”
漫天的大雨裏,左手邊依著山體的羊腸道上,半路有個濕透的白襯衫,正杵著一根撿來的木棍,顫顫巍巍的在沒過腰身的水裏移動,那人聽見聲響回過頭來,模糊的視野阻隔了彼此的眼神交彙,可謝言民覺得,隔得遠遠的何正,臉上的表情,一定是驚愕大於喜悅。
他淌著水往那邊跑去,嘴裏準備說些想死你了之類的肉麻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大聲驚呼:“阿正,快跑~~~~”
巨大的轟隆聲傳來,帶起腳下的地麵一陣晃動,山壁山有石塊飛速的砸下來落入水中濺起巨大的水花,緊接著泥石流一樣磅礴水流沿著山壁洶湧而下,如同山神的怒吼,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
何正在水裏淌,突然間好像聽見了謝言民的叫聲,他一邊嘲笑自己發個燒也能出現幻聽,一麵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就一眼,將他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百米開外的,是他試圖遠離的,謝言民。他心裏悲喜交加五味陳雜,眼眶瞬間就紅透了,有比雨水溫熱的東西流出來,很快,就和雨水一個溫度了。他也不壓抑,由著淚水酣暢的流,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沒有人,看得出,他曾在這裏流過淚。他還在發愣,陡然見著謝言民狂揮雙手,聲嘶力竭的叫到,讓他快跑。
何正感受到腳下細微的震動,抬頭一看。
山洪,爆發了!
何正心裏瞬間閃過好幾個個念頭,前麵的路和走過的路,差不多一樣長。最終,他咬了咬牙一扭身,朝著謝言民的方向狂奔,可齊腰深的水大大降低了他奔跑的速度,他費勁全身力氣,依舊如同行走。他在水裏艱難的挪動,眼睛一眼也不眨,盯著同樣向他奔來的謝言民,臉上帶著不合時宜的笑容。兩個相愛的人,在山洪來襲的山腳,拚盡全力,想要走到離那人,最近,最近的地方。
生死關頭,每一秒都尤其珍貴。在洪水擊打到身上的瞬間,謝言民,終於在慌張和急迫裏,拉住了何正竭力伸過來的手,印入彼此雨水糊住的眼簾的,是對方狼狽的身影。然後,一起被水流淹沒……
陳今的家在南方,從宣城坐火車,要十幾個小時。他睡在下鋪,林隱的鋪位在他在他上方的中鋪。兩人盤躺在下鋪,一人占一頭,陳今抱著個水杯唧唧歪歪的抱怨:“林隱,有謝言民的未接電話嗎?他說了今天打個電話彙報行程的,怎麼回事兒啊他。”
林隱坐在他身邊,手裏捏著本書,聞言半合上書,笑著安慰他:“大概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耐心等等,你不要隔五分鍾就問一趟,小心我吃醋。”
陳今嘿了一聲,踹了他一腳,說:“造反了你,醋沒有,醬油你吃不吃?”
林隱抬腿別住他的腿,笑道:“不吃,換成你的話,我就考慮考慮~~~”
陳今使勁抽,沒得逞,於是飛出另外一腳:“就恬不知恥吧你。”
現在不是法定假日,火車上人不多,尤其是去往陳今家那些小城市,更是少人問津。這個車廂六個鋪位,隻有他們兩個人光顧,所以說話很是隨便。
到了十點,火車上熄了燈。林隱聽見陳今在下頭來回往複的翻身,平均一分鍾一次,運動量還挺大,他從上麵探下頭來,問:“小今,你怎麼了?”
陳今歎了一口氣,愁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著,有些擔心,可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大概是閑瘋了,你睡吧,我不翻了。”
一個黑影從上鋪翻下來落在陳今的鋪位,陳今自動往裏頭滾了半周側著身子,林隱舒展開四肢躺下,側著將他摟住。戀人溫熱的身體,總是能令人卸下防備,陳今迷糊著眼睛咕嚕了一句你說謝言民找到阿正了沒,慢慢陷入困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