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表演
我自幼喜歡畫畫,但在當時那窮鄉僻壤,連個畫家什麼樣也沒見過,我隻能成為一個在書本、練習本上“作畫”的塗鴉藝術家。到了初中,有一位出身書香門第的語文老師寫得一手好字,於是我就偷偷地模仿他的書法。我在中學是全校黑板報《震中園地》的負責人,這個工作給了我很大的鍛煉。再以後,在大學和參加工作後,一直“舞文弄墨”,尤其是到了展覽公司以後,有時美工忙不過來,我還能一試身
手,幫助寫個前言什麼的。
在赴任前,我的前任就已經給新中友協的會員們放出口風,說我是一個“文化人”。所以,友協的秘書長郭惠蘭要我去給惠靈頓分會的會員們作一場書法表演。說心裏話,我這個帶引號的“書法家”,從來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揮過毫,但是不答應又說不出口,“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管火燒得大還是小,我總得去。於是我硬著頭皮,拿了紙墨筆硯趕到了會場。
分會為書法表演專門和一個華人會館租借了會議室。
我因為路上車子出了點毛病遲到了10分鍾。大廳裏已整整齊齊坐了五六十人。我了解到,分會每個月搞一次活動。會員們住得很分散,有的從很遠的農村趕來。這次他們聽說是新上任的文化官員表演書法,一個個都穿了正裝,使我的心裏感到一陣陣的緊張。會上還來了幾位中國留學生,我今天要出洋相了,我心裏直犯嘀咕。如果光給“大鼻子”表演,糊弄幾下也許能蒙混過關,但有中國人在場,我一定會“露餡”。
新中友協主席格雷夫人(中文名葛瑪麗)向會員們介紹了我的姓名和身份,我也簡單地作了自我介紹。然後,我給他們講解了中國的文房四寶。我說:“我為自己能派到新西蘭工作感到高興,新西蘭是我所到過的國家中最美麗的地方。”其實這時我心裏正琢磨寫什麼。突然,我剛下飛機“吟”得的一首詩的腹稿跳上心頭。“我今天就用自己的書法寫一首我自己的詩。”
這個開場白自己認為還過得去,於是,我就揮毫寫了起來:
耕雲萬裏到天涯,蒙蒙細雨瀟瀟下。
徑邊野菊可知否,雲霧山中陶潛家。
我一口氣用隸書把詩寫完,然後用英語翻譯講解了詩的內容。我從北京出發,坐了近20個小時的飛機,因為我來自農村,所以我在飛機上的感覺就像農民在雲裏犁地。藝術家講究時空,我的時空觀是這樣變化的:小時候以為家鄉的太湖那頭就是天涯海角;上了大學,知道天涯海角在海南島;在地球上走了幾個國家後,我發現新西蘭可以說是天涯海角;我接著說,也許過100年,天涯海角延伸到月球或火星……我這一講,好多人讚同地點起頭來,還有人鼓了掌。這一下我的膽子也大了一點。
隨後,我給大家講述了世外桃源和陶淵明的故事。我的目的不僅僅是把新西蘭比作是一個世外桃源,這也是自己心情的流露。在那場“史無前例”中,我厭煩了打打殺殺的生活(雖然我自己從沒有搞過打砸搶),尤其是1976年因為寫了悼念周總理的詩被審查的日子裏,我真想打起行李回老家去種地。雖然這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夢想,但心裏總想追求一種平靜和安寧。當然,這些話是在心裏說的,說出來他們也不會懂得。世外桃源的故事很投合他們的心理,因為這些歐洲人的後裔不像當年的先輩來到新西蘭時那樣又要披荊斬棘,又要和毛利人爭奪土地,以致發生戰爭。他們大多是為了尋找一種寧靜的生活而來到這裏的。可能我的話說到他們的心裏去了,我的表演博得了熱烈的掌聲。
那晚,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我失眠了!
東方畫會
我自幼喜好書畫,所以很喜歡和書畫家們交往,和他們交朋友,不但使我增長知識,而且從他們的作品和為人中得到教益和熏陶。我在新西蘭也沒把這個“優良傳統”丟掉。
在去新西蘭以前,我以為在這個西方社會裏,我找不到“知音”和“摯友”,但到任才1個月,就收到了“東方畫會”發來的請柬,邀請我參加他們的一次“筆會”。我當時真是又驚又喜,我之所以喜,是因為在這裏還能看到中國書畫;我之所以驚,是因為我的前任為我打出了“文化人”的廣告。我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參加“筆會”。
司機把我拉到一所函授學校的大教室,那裏已經坐著30多人。我一進門,一位女士用很標準的英語把我介紹給“筆友”們。她說我是一位書法家,筆友們於是鼓掌歡迎我講話和做書法表演。我心裏真是很“恐慌”,但鴨子到了架子前,不上也得上。我在作了簡短的自我介紹後,手抖抖索索地寫了我在“文革”中作的一首小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