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掌櫃還欣賞王謝另外一點,便是知進退識時務。他救了蘇文裔的命,又有後續的治療,蘇家有錢,絕不會診金上虧待了他。往昔謝少爺花錢如流水,手裏從來沒有餘錢,眼下看他並沒露出高高上了不起的嘴臉,也沒好高騖遠想著不切實際的事,依然踏踏實實盤算著醫藥館。想要過日子,一錘子買賣不好做,醫藥館才是個長久活計。另外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他本領這裏擺著,不需錦上添花再依附哪家醫館,掣肘之處就少。他這麼做,也是向自己表示,大家依然共事。
這麼一個,要本事有本事,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機有心機,自己先向他表示了善意,他不會不清楚,自己日後不會沒有好處。跟明白合作,值!
王謝又說了會子話,拎了包藥,到拾掇一半的醫藥館去轉了轉,醫藥館分前中後三堂,前堂一側是藥品櫃子售藥,一側是醫案供來看診;中堂擺了幾張榻,之間隔著布簾,可以用作針灸推拿或急救之處;後堂一小間用以儲藏藥物,另一小間有張小榻供大夫偶爾起居休息,後堂連著小院,供晾曬藥材,又有一道小門通向外邊。
這一套房子臨街,租金不菲,王謝一個之前絕對應付不來。他起初想家裏開醫館,自家是大宅子,進門就是影壁,院落,廳,還有後院房屋等等,要弄成醫藥館,必須大興土木打隔斷,再加上門口狹小騰挪不開,隻得放棄這一打算。
這也是王謝起初想與合夥的原因,弄這樣一套房,謝少爺手裏實是缺銀子啊。
當然現他剛進口袋二百兩,算不上缺銀子,可是好鋼要花刀刃上。
地方已經有了,日子過得也安穩了,接著就是燕華的眼睛和手,那麼自己缺的,就是一個小廝,或者學徒,總之要一個伺候燕華的。
這個年紀不能太小,太小什麼都不懂,照顧不好;也不能太大,太大學精了,偷懶耍滑,也照顧不好;不能太老實,跟木頭一樣杵著,燕華更悶氣;不能太圓滑,油嘴滑舌帶壞了燕華;不能。。。王謝左一個不放心右一個不放心,思前想後,一時竟不知道挑個什麼樣兒的才合適。
也是他對燕華看得極重,恨不得事必躬親,關心則亂說的就是他了。
“嘭——”
“哎呀——是?”
巡視完畢,王謝一邊琢磨著一邊往家裏走,快到家門口了,冷不丁斜刺走來一,他沒意,結果那也沒側身,兩肩膀撞了個正著。
既然撞了,王謝便道歉:“抱歉。”
對方一麵揉肩膀,一麵很大度地揮手:“沒事沒事——請問知道王謝謝少爺住哪裏嗎?聽說就附近。。。”
聽見對方要找自己,王謝連忙後退一步,仔細觀看。來十五六歲,淺碧色文士綢衫,不染纖塵,身材嬌小,烏發,雪膚,柳眉,杏眼,瓊鼻,櫻唇。。。
王謝拱手道:“正是下。”腦海裏自動自發浮現出四個字:“女扮男裝。”
大夫看不隻看臉,男女骨架不一樣,發育的地方不一樣,連走路姿勢也不一樣,除非長得十分出格,又或經過嚴密偽裝,才不會被輕易認出。
顯然麵前這位少女,絕不屬於“除非”的範圍,連聲音都未做任何掩飾,清清脆脆地道:“就是謝少爺?那好,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碰上了,下就要會一會。”
王謝淡定拱手:“這位小姐,請問怎麼稱呼?”
“姓裴,春城興安醫館裴館長是族伯。”少女忽然反應過來,“、看出來是女扮男裝了!”
看不出來才奇怪,即使第一眼沒看出來,一說話絕對聽得明白。王謝用眼一掃,周圍也有幾個行停了步,聽見這位裴小妹的話,互相看看,笑著心照不宣。
王謝見裴小妹有些惱怒,自己不欲多事,便正色道:“原來是裴小姐,有何指教?”
裴小妹聞言,“啊”了一聲,想起自家正事,便道:“是來討教閣下的醫術的,族叔昨晚將謝少爺誇獎了很久,要見見他老家口中的‘青年俊傑’究竟是不是名實相符,因此,想請閣下帶去見一見病。”
王謝問:“見病做什麼?”
“當然是研究一下藥方,檢查一下傷口,跟病問問話,做做記錄,再日日觀察。”
王謝沉下臉:“裴小姐,您也知道各家有各家的傳承,互通有無可以,那是雙方自願平等交流。但病是,不是隨便研究的材料,您就算心急也得等痊愈。”
“可是醫館濟世救,都藏著掖著,醫術怎麼能提高呢?病一個的記錄,日後可以造福更多的,這不是好事情麼?”
王謝有點氣樂了:“裴小姐,麻煩您回去問問的族伯,他是不是願意將畢生所學,以及醫館大夫的所有經驗,全部無償公開給大家?”
裴小妹一下子被噎住,她也知道若是公開了,醫館恐怕就要喝西北風了。
“。。。呼呼。。。謝。。。謝少爺,裴小姐也是心急,沒有惡意,萬勿見怪。”
遠處氣喘籲籲奔過來個少年,深灰色衫子,衣料甚是普通,年紀與裴小妹相若,相貌俊秀,身形單薄,似有不足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