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3 / 3)

這老狐狸的話讓人氣在心頭卻無懈可擊,率先沉不住氣的是鄂王,驀地就衝上前,橫亙在儼錚和太尉間,粗聲粗氣的叫囂開。

城門口始終情緒緊繃的劉辰見狀,也立刻帥禁衛軍衝了上來,擋在了太尉身前。

頓時,劍拔弩張。

好在,儼錚的嗬笑聲響起,適時緩解了些肅殺之氣:“太尉瞧見了嗎?我的兵,不見敵人絕不拔刀,刀若出鞘就必見血,無論這血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聞言後,劉辰拔長脖子,視線掠過儼錚等人,看向前頭黑壓壓的陣營。果然如渝王所言,盡管方才氛圍□,可那些士兵們個個表情漠然,刀,全都穩穩的懸在腰間,連手都不曾去觸碰過。他吞了吞口水,慚愧的低下頭。

見狀,儼錚難得放聲大笑,整了下身上的盔甲,領著其他兩位王爺徑自往前走去。路過劉辰時候,稍稍收住了步子,徒手輕彈了下刀刃,眉梢忽挑:“將軍,這東西是奪人性命的利刃,不是用來恐嚇自家人的工具。”

“是……”劉辰怔然,像被蠱惑了般,傻傻將刀入鞘。

隻瞧見走在前頭的夏侯儼錚隨意揮了下手,瞬間,先前還紋絲不動的萬千士兵們,忽然齊喝了聲。即可,城門前就馬蹄如雷,士兵們默契的分成幾路,往薊都的其他城門邊策馬奔去。待到太尉等人回神時,眼前隻餘下幾百精兵,巍然矗立。慘白的雪地裏,是密密麻麻、錯亂無序的馬蹄印記。

一切,同歸於寂。

夏侯儼錚的笑始終未曾收斂,一路蔓延至薊都皇城,直至見到龍椅上靠坐著的夏侯儼玄,他才端起了幾分肅穆,沉默著,等待對方開口。

“擎陽之行如何?那喜酒,是否讓渝王喝盡興了?”實在忍受不了這讓人窒息的寂靜,夏侯儼玄的目光掃過底下的三位異姓王,警惕地打量著表情各異的三人,溫和地打破了沉默。

“皇兄有心了。都是上好的臨陽酒,怎能不盡興。”

“嗬,是嗎?而今天下,怕也隻有淩玨塵有這份閑心了。”夏侯儼玄緊了緊手中的茶盞,說得感慨。那讓人揣摩不透的男人,是他心中一直的忌憚。

“未必。”出聲的是冀王,銳利的鷹眸輕觸上夏侯儼玄,倒是透著幾分坦然,“這喜酒,恐怕讓不少人都喝出了閑心。世人都醉了,他淩玨塵卻獨醒著。”

話題,不著痕跡的牽扯到了淩玨塵此番大婚的意圖上。偏偏,這是夏侯儼玄不想多談的,清咳了聲後,他迅速的轉過話鋒:“見到時雲龍了?可有失望?”

“失望?我倒是覺著名副其實。雖說論容貌,時雲龍隻及得上清秀;可論起睿智果敢、大將之風,興許唯一能與其匹敵的女人……已不在世。”回話的時候,儼錚悠遠的目光落在大殿正中的暖爐上。

乍見時,他的確失望了。想不透眼看霸業大成有望,餘念修又怎會甘願為這樣的女子去死。直至大婚儀式上,時雲龍一席鑲鳳紅袍,淡妝羅袖,睥睨眾人;眼風流轉帶著幸福的笑意,眉宇裏卻還是擦不去的傲氣。

便是那瞬間,底下士兵們的鼓噪聲四起,夏侯儼錚甚至以為自己又見到了姐姐,滿朝男兒間翻雲覆雨的殷後。他恍如有些頓悟了,女帥男兵已堪稱難事,最終還能讓人人都甘心臣服的,除了已薨的姐姐,隻有她。

“很高的評價。那若是與她和淩玨塵為敵,你們有多少勝算?”

“淩申軍已逼近,待……待皇上明示。”

夏侯儼玄淡笑相問,沒來得及等到儼錚等人的回答,殿外侍衛匆忙奔入,急報聲回蕩在大殿中,讓他臉色驟變,再也偽裝不出笑容。

許久後,都沒能等到夏侯儼玄的回應,侍衛偷睨了眼龍顏,“皇上……”

“傾盡所有兵力全力迎戰,無論如何都要給朕保住薊都!找人把王爺們帶下去安頓。”終於,夏侯儼玄出聲了。

這命令,讓侍衛整個人愣住,怎麼都反映不過來。反倒是渝王等人,像是對這安排早在意料之中,隻是彼此相視嗤笑,漠然的跟著公公轉身往殿外走去。

“哦對了,記得……把帥印留下。”

“帥印!”鄂王衝動地瞪大眼,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也顧不得禮數了,“夏侯儼玄,儼錚是你的親弟弟!事已至此,你居然還有精力這樣來防備自己的弟弟?”

“你們竟然能從擎陽喜宴上全身而退,而今,又和淩申軍前後隻差一步的趕到薊都,這樣的巧合,怎麼不防?朕既然奪下這大昶政權,就不能讓殷後的心血亡在朕手上,儼錚,你該懂。”

儼錚僵硬住身軀,目不轉睛地看著殿外的雪,良久,探入兜中掏出帥印丟給一旁的公公。沒有再作聲,大步往外走去。是的,他該懂,可他無法去懂。

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情不自禁的佩服淩玨塵,也明白了念修為什麼會以死成全別人的天下。因為,淩玨塵是儼錚唯一見過手握重權,眼底深處卻仍舊坦蕩的男人。

權,還是一樣的權,卻被不同的人把玩出了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