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散文(8)(1 / 3)

而我則說,我很可惜這些森林、湖泊、湖水和空氣,因為自然正在衰退,我感到活得很痛心。瓦爾代湖水很清,但是水中卻幾乎沒有魚了,森林中也不見了野獸,一個男人不要孩子,可能就因為他身邊沒有了魚兒遊弋的湖泊,沒有了鳥獸出沒的森林,如果他真的想要,女人隻好服從他。女人又能有什麼法子呢!……我還說道,具有一半或全部的人造合成器官的克隆生物將毀滅人類,就是在森林中也同樣無處藏身,你到處都會遭遇輻射。艾迪克說,這一切都是教育的罪過,更確切地說,是教育缺失的罪過。因為,人們甚至連樹木的名稱都不知道,所以,他們砍起樹水就毫不心疼。如果他們知道樹的名稱,他們起先也許會考慮考慮的……湖岸上有一片荒蕪了的公園,裏麵長著許多灌木和各種樹,艾迪克一有機會就給我上課:“這是忍冬(隨後還會說出它的拉丁文名稱),這是莢果,這是山楂……”但是,在我不認識的那些草木中,我隻牢牢地記住了一種植物——赤楊,當然,如此悠然自得地在瓦爾代過日子,我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每天夜裏,我都會聽到愛人喚我的聲音,我會緊緊貼著白色的床單,就像是依偎著湖畔的綠草地,這些欲望的時刻是如此地難以承受,竟使得我甘願承受所有的痛苦而一連生他十個孩子,去生吧,隻要能夠滿足我愛人的願望,在我愛人的身上,我感覺到了那種能夠輕鬆飛越瓦爾代高地的力量。這是一種真正的愛情在呼喚我,這一愛情是惟一的,這樣的愛情在生活中再也不會出現了,就像不會有第二個青春或第二個成年一樣;夜間,我就暢遊在這樣的愛情中,它使我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憂愁,於是我明白,應該走了,應該馬上回家了,因為,任何時候都不能用臆想出來的理由來妨礙對感情的體驗。由於這些回憶和心事,我變得越來越心不在焉,而我的“男舞伴”艾迪克則變得越來越憂傷。我在瓦爾代隻剩下一件事情要做了,在此之後我才能帶著一顆平靜的良心離開這裏。這件事情就是去憑吊米哈伊爾·奧西波維奇·緬希科夫,他是一位俄國政論作家,1918年在此地當著自己孩子的麵被槍斃了。我們公眾生活中的一些問題,還有待我的理解。

在烏鴉山上,我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緬希科夫晚年居住的莊園、原來它就坐落在水文旅館的旁邊,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但已經破敗不堪了,看樣子,如今裏麵住有好幾家人。結果得知的確如此,是一個流浪漢模樣的男人給了我明確的答案。這位叫薩什卡的男人在幫一位主人幹活——割草,施肥,給牲口喂水……他自告奮勇要領我去墓地;天色已近傍晚,在這位“來自粗俗社會”的人(他身上的味道自然很濃,我竭力與他保持一段距離,以免吸入流浪漢生活的氣味)的陪伴下,我輕快地向山下走去。

途中,薩什卡介紹了自己很平常的生活經曆:在孤兒院長大,妻子死了,女兒在讀中專,他靠撿瓶子和給人家幹活維持生活。薩什卡告訴我,瓶子一大清早最好撿:來撿瓶子的人比較少,能撿到更多的瓶子……我開始小心翼翼地提出一個問題:湖水就在身邊,又是夏天,天氣很暖和,薩什卡為什麼不常常洗洗身子呢……我的向導大為光火:”我身上很幹淨!”他拍了拍因為太髒而變得硬邦邦的褲子,以及那件同樣硬邦邦的、勉強能看出白顏色來的襯衫。

半路上,他很老道地向我要了十個盧布去喝點“小酒”。

“天氣太熱了,”我說。”會難受的。”

“有點小酒就什麼都不在乎了。”薩什卡口氣很肯定地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