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給你買個東西。”
“你買得起?”
見河在胸前一拍:“你挑,三塊錢以內的,我要是吭巴一下就不是男人。”
尕存姐從未有過這種奢望,隻當是耍笑,指著一串棕紅色仿瑪瑙項鏈說:“我就要這個。”
見河一看標價是兩塊九,便要攤主從玻璃櫃中拿出來。攤主趕緊取貨。見河一手接貨一手氣派地將三塊錢拍到櫃台上,然後側身把項鏈套到她脖子上。她一直愣著,不相信自己會有這種福氣。
“走哇。”他得意至極,竟忘了人家還得找他一毛錢。
“你真的買下了?”
“你都套上了,還不相信。”
她高興地跳起來,前走幾步,突然又回身立到見河麵前,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你為啥要給我買這麼貴重的東西?”
“我看上你了。你……怎麼說哩,有顏色。”
“顏色?我臉上是紅的?”
“我是說你漂亮。”
“莫想到你也會說流氓話。”
“這叫流氓話?你不懂,人家外國人,說你漂亮,就等於說你是個好人。”
“我又不是外國人。”
“但是,但是你要學啊。”
她認認真真搖頭:“學不來。見河,我看還是別買了,三塊錢要是買菜,肯定一大堆。”
他睃著眼睛譏笑她,又拉轉她的身子:“走,吃點心走。你不是說你最愛吃點心麼。”
細雪輕盈乖巧地飄灑,白點點落地,一晃眼變成了水。這水又被淩亂的腳步沾染而去,路麵上啥也沒有。在一家紫紅地板、粉綠牆壁的雅致的小吃店裏,兩個人麵對麵坐下。石榴花火紅、石榴葉幫襯的餐桌上,擺著兩杯桔子汁和一碟水晶餅、一碟棗泥佛手。但此時,周圍色彩的刺激大大消弱了尕存姐對點心的興趣。她坐在椅子上,掃來掃去地左右看著。
“這椅子把兒真亮。”
見河不懂裝懂:“不鏽鋼的嘛。”
“肯定貴。”
“也不算太貴,一把最多三四十塊。”
“還不貴?”她幾乎叫起來,“那鏽鋼的呢?鏽鋼就更買不起了。”
“鏽鋼的一把一千塊。”
她長長地吸口涼氣,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點心上。
“先吃哪個?”
“水晶餅。”
“不,我要先吃佛手。”
她抓起來,細細地嚐一口,接著便大嚼起來。見河也跟她一起狼吞虎咽。佛手吃完了,她學著他的樣子咕了兩大口桔子汁,喘著氣說:
“哎喲,吃飽了。可是水晶餅還莫吃哩。”
“口袋裏裝上了走。”他站起來。
“等一下,我把汁汁子喝完。”
兩個人走出小吃店。她抿著舌頭舒暢地讚歎:“今兒把錢花美了。”
見河不理她,立到一張演出廣告前發呆。廣告上畫著一個身穿比基尼的女歌星。她也停下,朗朗地念道:
“女高音蟲唱……”
他朝後望望,見莫人注意,捅她一下:“胡別念,是獨唱不是蟲唱。”
她可不在乎他的糾正: “我們看看走。”
“一張門票兩塊半,你我加起來就是五塊。”
“演節目還要錢?又不是看戲看電影。”她吃驚不小。她把這種來老城賺大錢的演出和她上小學時的登台唱歌等同了起來。
他們繼續朝前走。尕存姐沉浸在吃好喝好耍好的滿足中,忽然覺得自己也應該來個獨唱。
毛毛雨兒罩陰山,
水紅花兒鋪塄坎,
手牽手兒到陰間,
鬼門關上團圓。
“你跟誰學的?”
“跟我阿大。還有哩。”她又唱了起來。
要維了維個學生哥,
希奇兒拉拉地摟上……
“胡別唱。小心人家聽見。”
“唱歌兒就是叫人聽的。”
“人家會問,你想摟誰哩?”
“摟、摟……”她這才想起自己唱的內容,頰色頓時由白變紅,使她顯得更加美豔可愛了。
見河望著,心中不免湧出一股興奮的熱流。
“走,快走,吃水晶餅走。”
荒敗寂靜的喇嘛廟裏,空漠漠灰蒙蒙的僧舍大炕接待了他們。她從口袋裏拿出水晶餅要吃,他卻用自己的雙唇堵住了她的嘴,手慢慢地從她衣服下麵伸進去。她渾身顫栗,既害怕又激動。
窗外仍在飄雪,飄啊飄,莫完莫了地飄。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