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3 / 3)

他亮了亮嗓子,卻幹咳著,怎麼也出不了聲。

人們噓聲四起,羊子尷尬至極。

這時,在後台化妝的如鳳似乎聞出了戲場味道不對,匆忙間,隨意地套上裙,輕搖蓮步速速救場。

“楊林墩的鄉親,先給大家道一聲辛苦,你們好!”真是奇哉,剛剛還風起雲湧,嘈雜無序的人們登時靜場,屏息聽著如鳳的殷殷細語,“大家作田種地,年頭忙到年尾,總要歇息方好,如鳳別的本事沒有,隻用心唱幾曲,讓大家開開心,為大家解解煩,你們說好不好?”

“好!”台下一片齊整的呼應。

“今天,我是要盡興的,因為我太喜愛楊林墩了。既然大家這麼喜歡我,我也不能薄待鄉親們。不過,和我同來.的鄉長就是楊林墩人,大家就看在同村分上,看在我的情麵,讓他先和大家交交心,好嗎?”

台下一片沉寂,無人回應。

’如鳳扭著細腰,扯過呆在一旁的羊子,再次為羊子助力:“鄉長是個好心人,今天,他帶來的好意也希望你們領情,說不定他的承諾比我如鳳的表演還要珍貴哩,來,大家歡迎!”隨後,她帶頭鼓起小掌。

台下稀稀落落幾聲掌。

羊子這時似乎還沒有找到感覺,聽如鳳推介自己,慌了手腳。“咳……咳,我……得到全鄉老百姓的抬愛,讓我有機會為整個羊子鎮謀劃出力,我誠惶誠恐,隻怕自己··,…咳,隻怕……咳,唉,反正我羊子隻想為羊子鎮做點實實在在的正事。今天,我在這表個態,為了讓楊林墩人出門有腳好路,先把七星石那座通往羊子鎮的小木橋改成紅石拱橋。如果鄉裏的賦稅不夠支用,就在楊林墩上交土庫的租穀中貼上。”

“不要說在口上,做出樣子再說!”台下有人喝倒彩。“說話算話,”羊子隻差沒拍胸,“不信大家等著,君子一言,馴馬難追·,·…”

“你也是君子,你也算是君子……”這時,台角上一個女子縱身跳上台來,邊走邊指責羊子,“你連祖宗都賣掉了,你還有臉在楊林墩的男女老少麵前說自己是君子,你的臉皮都有八尺厚啊!”

“四花!”羊子驚呆了。

“你以為我怕了,以為我躲了,我還不會自尋死路!”說著,上前給羊子一耳光。

台下一片騷動,紛紛為四花的行為叫好。

這時,楊道正風快爬上台,將四花攔腰抱住。

如鳳也趕快打圓場:“好啦、好啦,該我上場演戲了,鬧台鑼鼓,響起來。’,

四花還在一個勁狂罵:“你還有臉回楊林墩,你……”

“陳保、陳保……”羊子一個勁喚著他的“保鏢”。

“打!”人們的情緒激動起來。

倒是如鳳識相,急切的將羊子往場下推。緊接著,她一個背對觀眾候場的亮相,瞬時轉換,扭身一甩水袖,用那雙勾人魂魄的雙眼向眾人橫掃一遍,香唇顫動,盈盈楚楚,鑼鼓的點子讓她踩上了節拍,好戲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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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子修七星石的小橋,用意很明顯,就是巴結楊林墩人,以釋前嫌。其實,骨子裏的用意是別人無法猜透的。因為如鳳的表哥在磯山紅石場很熟,羊子讓如鳳去采買石料,由著如鳳花錢,他這是討好如鳳,也讓她有個生錢的機會。

羊子的賭注下得不輕,在如鳳身上他舍得一切。如鳳也讓羊子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兩人配合默契,天作地合,讓羊子興奮不已。回到土庫後,雖然水囤兒的醋意讓他心怯,但是,情感的釀窖一旦發酵,那種喜新厭舊的想頭便占了上風。盡管他在楊林墩挨了四花一耳光,他還是不遺餘力地為興建七星橋積極籌款。

水囤兒好像嗅出其中的味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想打一個戲子的主意,舍得將土庫的家當貼補,虧你做得出。”

羊子進出水囤兒的門,在土庫中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兩人到一處,鼻涕佬也隻是幹瞪眼、哭鼻子。兩人睡一回,吵一回,也是家常便飯。觀音姐是靜觀其變,經常在背後對仆人們放話:“土庫這兩個現世寶,不敗個山窮水盡才怪嘲。”

人們說歸說,羊子做歸做,我行我素。 自從胡三喜死後,他在土庫中的地位是如日中天,威勢一天比一天重,他把錢二管得緊緊的,讓他不離左右。這錢二也是個鬼精靈,眼看著土庫新桃換舊符,依附新主人,能保住自己的飯碗,還可以中飽私囊,何樂而不為呢。

水囤兒眼看著羊子一天天坐大,心中既是喜又是憂。喜的是,在土庫中可以徹底地把觀音姐架空;憂的是這羊子在土庫內掌控了錢二,土庫外有陳保、萬慶他們,自己的失勢已成定局。在如鳳沒有出現之前,她並沒有在意這些微妙的變化,順其自然地隨著羊子控製。可是,當如鳳在羊子鎮村村落落的舞台上為羊子效犬馬之勞時,嫉妒的心態又讓她坐不穩、睡不香,她真不敢預料土庫今後將出現怎麼樣的走勢,自己的命運將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她開始了與羊子的爭吵。盡管她與羊子的床第之歡毫無顧忌而進行得順當便利,女人的敏感和直覺告訴她,那種在小石屋中的山盟海誓、在黑暗角落的偷腥滋味,遠比今日的便當更值得回味。叛逆成了過去,鼻涕佬太沒有競爭力,使這種情感的轉變黯然失色。她就像乘著一條斷了帆桅的草船,在鄙陽湖中晃蕩,上不了前,退不了後,一旦老爺廟那邊的尖風刮來,這船勢必翻沉。她得抓住一片槳,扯住一根纜繩,順著如此思路,爭吵之餘,她又會像哄孩患一般,哄羊子。

“我現在是你碗中的飯,想吃扒一口,你不覺得幸福麼,土庫的天下還不是我給你打下的!你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看我待你這般好的分上,你也不能和那戲子來往啊!”她替他紮著腰帶,為他扣上紐扣,然後,用梳子輕輕地理著羊子腦後的絲絲亂發,細膩而親熱。

羊子是個經不得溫情誘惑的人。水囤兒打一把,摸一把,又讓他過意不去,他捂著她的圓臉,輕輕地吻她、吮她,讓她享受到土庫當家人所賦予她的溫暖,她沉浸在一種浪漫而激情的漩渦中,無力自拔。

她軟遝遝倒在他的懷中,討好他:“別愛其她的女人,我已經給了你一切,你盡情享用不就夠了麼。”

羊子笑了。隨後,套上外衣,在她的臉上拍了拍,邁出了水囤兒房間的門。

水囤兒像丟了魂魄,一頭倒在床上,她思索良久後,把錢二喚進房中,如此這般細細地交待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