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 / 3)

水囤兒在人群外圍聽到四花悲痛欲絕,聲嘶力竭,口口聲聲呼喚“嬸子”,妒火中燒。她擠進人群,二話不說,扯住四花,扭做一團。

人群中不知誰看不下去,發一聲喊:“母豬到楊林墩發騷來了,打她個有來無回。”

人群一陣騷動,眾人紛紛附和。

羊子見水囤兒惹禍,他闖上前,扯住水囤兒的衣領子,順勢將她與四花隔開,大聲嗬斥道:“你給我滾,滾回土庫去!你有本事可在土庫發威,怎敢到楊林墩撒野?眾位叔伯兄弟,今天我娘死了,請大家看在我的麵子上,讓外村的人都走,我家喪事自己辦。”羊子邊說邊扯著水囤兒將她往人群外推,“陳保,你們在哪?”羊子鼓著喉嚨喊。

“打!”人們還是不肯饒過水囤兒,跟在羊子背後的水囤兒成了眾矢之的,飽受拳腳,左衝右突,就是衝不出人堆。到最後無可奈何,像條癲皮狗倒在地上。

羊子怒不可遏,他衝著揮拳過來的兩個年輕人,就是一個掃堂腿,把兩個年輕人摔了個狗啃泥。

眾人見狀,愈發憤怒,都說羊子忘恩負義,把村裏人的臉都丟盡了。場麵激化,亂像橫生,就連羊子也開始消受冷腳暗拳了。陳保在一旁,看事情難以收拾,急急命人朝天連放三槍。

楊大不知何時,擠進人群出現在羊子和陳保麵前。

“大家住手!”楊大高呼,說著,他袒露胸膛,朝陳保罵道,“你這沒人性的東西,有種朝我這兒開槍,你開啊!’’

楊大的話把所有的人都鎮住了。

人們頓時悄無聲息。

“羊子啊!你不覺汗顏我還汗顏呢,你離開楊林墩,就忘了祖宗啦。你帶了那麼幾個灰丁,動槍動刀的,到你的娘跟前耍威風,你不覺丟臉,我覺得丟臉!今天要不是看在是你娘的忌日,老叔我會狠狠刮你幾耳光。”楊大虎眉怒眼,在暮色中分外冷峻,“你讓他們走,走得遠遠的,你娘的喪事我們來辦。”說罷,他朝眾人一揮手:“大家都消消氣,紮靈堂去。”

陳保一、水囤兒聽如此解脫,隻恨爹娘沒生三條腿,夾著尾巴跑都來不及。

水囤兒跑了幾步,似又想到了什麼,回轉身,將一個小布袋兒塞給了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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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意意的葬禮雖不能說隆重熱烈,卻也按鄉風鄉俗做了個周全,按照出水、沐浴、祭杠、祭祀的步驟一一做到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來燒香叩頭,給她送葬,做得風光。唐意意生前得人緣,死後也有臉麵。

四花淒楚的哭聲為這葬禮增添不少悲痛,她完全把自己定位在兒媳婦的角色,傷心傷意,哭得死去活來,讓羊子尷尬至極。他硬著頭皮苦撐苦挨,隻求娘的喪事趕快完成。

羊子依著村裏楊大幾位老輩的意思,將娘與父親楊應.貴合墓,葬在七星石的羊子河邊。隻是,羊子有意識讓挖坑的八仙將娘的坑位略略朝西南,讓她躺在土裏,也能側眼看一看羊子。

讓羊子心神不定的是,在這一段時日裏,他就像進了鬼運,無一日安寧,禍事、瑣事纏身。這裏娘還沒人土,羊子鎮上萬豐盛又差人來告知,塗團長昨天晚上帶著人馬,押著鬼子夜裏開拔了。

當然,塗團長還是留下一個排的士兵守著羊子鎮後山這個兵家必爭之地。

隻可惜便宜了賀連長,羊子耿耿於懷。事實上,羊子的憂心何止於此,後山上的鬼子就範後,讓羊子感到忐忑不安的是,兩個由他親自送上山的外鄉女人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屍,羊子不敢問也不想問,躲過這一劫倒少個漢奸的罵名。羊子操心此事,心裏始終像懸了塊大石頭。

再一個讓他狐疑的是,山上鬼子隊裏那位肖翻譯也不見了。這都是羊子的心病。說不定,哪一天,新賬舊賬都該往他身上算,那真是冤哉枉也。

羊子開始覺得土庫可怕和恐怖,羊子鎮成了他生命中的忌諱之地。他每每覺得,自己回到楊林墩方有安全感,而一旦進了土庫就像即將麵臨殺身之禍。

四花、水囤兒這兩個女人,成了他的痛。

想到這,他伏在娘的墳前,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