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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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意意的腦袋一片空白。

羊子河的水鬧騰騰順流而下,融合了多少生活在岸邊上人的悲歡離合,卻無法讓這江水倒流,上溯到那天真無邪的年代,還原一個人的純真。唐意意的眼窩窩沒有淚滴,她哭夠了、苦夠了、傷心夠了。她看著這江水愣神,想在這水中尋找自己的過去。江中隱隱約約閃現出她那衰老而何樓的軀幹,雖然,在那滿臉的皺紋中還可以覓見年輕時的風韻。隻是歲月太無情了,她在這無人的境地迷失了方向,在這河麵上找不到北。她的心老了,她的腦殼成了空洞,想不出兒子的音容笑貌,想不出楊應貴的灑脫模樣。多麼值得留戀的家,盡管楊應貴背著她在土庫中做過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但是,她的寬容和無所計較使楊應貴瑕不掩瑜。盡管生活有過風風雨雨,有過坎坎坷坷,這個家維持得還是像模像樣。老虎受傷而不倒威,在楊林墩,唐意意還是得到村裏人的敬重和厚待。現在,這一切都隨水而逝,老天捉弄人竟無邊無際,把唐意意逼進了漩渦,她不想看到人們在她背後戳她的脊梁骨,更不願意成為眾矢之的。她選擇了逃避,而且這個選擇不是權宜之計,而是一勞永逸。她沒有了眷戀,隻有無限的孤寂。在這人世間,她已經成了多餘的人。

站在羊子河的崖岸邊,唐意意用頭巾將自己的雙眼紮上,朝著羊子河,縱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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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子突然發現自己更加精神了,從未有過的解脫使他舒心地做起土庫的“土皇帝”,順理成章成為胡三喜的接班人。冥冥中的安排分外垂青羊子,女人有了、財產有了、發號施令的權威有了,他成了羊子鎮上炙手可熱的人物。人們的不適應和白眼,已經差不多而且很快地轉換為羨慕的目光。當水囤兒隨著鼻涕佬一同跪在胡三喜墳前的一刹那,羊子激情湧動,他真想拽起鼻涕佬,換上他與水囤兒成雙成對地跪下,譜寫一段曆史。下山的路上,羊子隻差沒手舞足蹈,心間的愉悅使得他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個從泥水中剛剛爬上岸的人,很快又成為命運的主宰,這個過程盡管想起來有幾分滑稽,卻也實實在在地讓羊子品嚐到了八麵威風的感覺和實惠。

到這分上,水囤兒似乎又有幾分嫉妒羊子的崛起。當她回到自己房中,羊子突然出現時,她狠瞪了羊子一眼,不無挪愉地冷冷道:“這土庫中死的寶貝、活的寶貝都歸你了,福分大樓。”

羊子沒有答話隻是笑,情感的交融拓展了愛的領地,屋裏的空氣也充滿了暖意。在土庫高深大院的奢華氣勢中,情愛的檔次也急速得到提升。沒有了從前的罪惡感,鼻涕佬的形象已經被塗抹成一塊遮羞布,人倫道德在越過了世俗的籬笆後,成了一片肥沃的土地。

彼此的愛撫又把兩人粘貼在一起。羊子在水囤兒的耳邊絮語,發誓再也不能衍生一個鼻涕佬,而是要造就一個能接土庫香火、傳承家業的世家子弟,讓三喜土庫立在羊子河邊,永世不敗。

水囤兒更是興奮異常,心心相印的節拍使這充滿古氣的土庫迸發出新意。

不過,事情總是物極必反、大喜大悲。就在羊子和水囤兒正在忘我境地裏狂歡時,楊林墩的楊道正跌跌撞撞闖進土庫。

錢二和周通正在前院大廳算計胡三喜喪事所費銀兩賬目,見楊-道正丟魂落魄模樣,忙上前擋道。

“撞鬼啦!”錢二大聲斥責。

“你們別擋道,我找羊子。”楊道正氣喘籲籲,舌短言粗。

周通拍了楊道正的肩,和顏悅色安撫道:“別急,道正,到底出了什麼事?”

“羊一羊子娘不見了。”

“什麼?”周通慌忙讓胡方嫂去土庫後麵察報羊子。

羊子和水囤兒正在熱鬧時分,聽門外胡方嫂敘說,兩人都慌了辛申。

剛剛還興高采烈的羊子這當口又成了一條喪家犬。“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他胡亂穿好衣服,幾乎是雙腳跳過門檻,扯住楊道正,連聲問,“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楊道正呐呐道:“你娘來羊子鎮後就一直沒有回去,都好幾天了,雙和嬸覺得不對頭,便讓我來土庫尋找。”

阿!”羊子如五雷轟頂,差點暈過去。

後麵探頭探腦的水囤兒見狀,扶了羊子,急急安慰道:“事情還不見個分曉,何須如此慌張?先找人要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