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西湖勝景迎佳麗
秋白和王劍虹的婚姻,無論對他們兩人的家庭和他們自己,都是一件大事,按理,兩家的族人和親友都要參加他們的結婚儀式,遺憾的是當時他們雙方都沒有一個直係親人在場。
那次,劍虹的父親王勃山從廣州到上海,恰逢劍虹正沉浸在戀愛危機的苦悶之中,由於他們的戀愛,各自都尚處在“地下”和“秘密”階段,劍虹給父親隻提到一下秋白的名字,他們相愛的蛛絲馬跡,一點都沒有透露。事實上,當時他倆也隻是各自苦苦的單相思,誰都無法測定未來的愛神之舟將會把他們載到何方!劍虹自然也無法告知父親她那尚無“定位”的愛情端倪。現在父親已經回到相隔千山萬水的四川酉陽老家去了,不要說參加他們的婚禮,至今,都不知道女兒和秋白戀愛這件大事。
而秋白呢,他的故鄉在江蘇常州。常州離上海雖然近在咫尺,但幾個兄弟姐妹都“四分五離”地散落在北平、杭州和上海,而常州故裏,隻有覓渡橋“瞿氏宗祠”那座古刹似的空屋。如今唯一的一處親屬,隻有在杭州的四伯父瞿世琥和依托在他家的瞿軼群等三個弟妹比較近,這也算是他們就近最親的親人了。於是他們伉儷商量,準備到杭州去一趟,其目的有三:一是向伯父伯母長輩報告他倆的新婚之喜;二是看望一次弟妹;三也算是度他們新婚燕爾之蜜月。
四伯父瞿世琥,曾在江浙兩省許多縣任過知縣,一直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因而知名度比較高,頗受秋白的尊敬。瞿秋白的家庭破敗以後,一直得到四伯父瞿世琥和多年為官的堂兄瞿純白(世琥之子)的資助,至今,大妹瞿軼群,五弟瞿森,“奶末頭”——小弟罌穀生,都一直在四伯父家生活、讀書,所以,瞿秋白,他這位中國共產黨中央宣傳部主任,對四伯父的敬愛,勝過對他的親生父親。這次他和劍虹結婚,沒有來得及向兩位老人家報喜,故一定要到杭州去看望一次兩位老人。
秋白和劍虹到了杭州嶽王村瞿世琥家,全家人無不欣喜若狂。瞿世琥夫婦,見有這麼漂亮又知書達禮的侄兒媳婦,兩位老人真是高興得合不攏嘴。大妹軼群,五弟瞿森和小弟穀生,見有這麼美麗的嫂子,更是開心的不得了。心細的伯母牢牢記住劍虹是四川人,特地做了幾道帶辣的“川菜”,將兩盤臘肉,精肥分盤,肥的一盤,像一片片黃燦燦、亮晶晶、薄薄的透明紙;精的一盆,卻是正宗金華火腿。伯父伯母和軼群姐弟,都一個勁地搶著為劍虹夾菜。劍虹麵前的小碗裏都壘成一座小山了。伯母把一片金黃色的火腿臘肉送到劍虹碗裏說:
“劍虹,你是四川姑娘,我可做不出正宗的四川菜,無非是在幾道菜裏加了點花椒辣椒而已,不知吃得慣否?不過這臘肉倒是你們四川的正宗貨。”.
“伯母,吃得慣、吃得慣。”劍虹連連說:“伯母,我們是自家人,還用這麼客氣,這樣反而使我過意不去了。”
“秋白,劍虹,你們難得來,這次可要多住一些日子呀。”瞿世琥端著杯子和秋白碰了一下說。
“不,四伯父,冬天快過去了,因此,我們的工作會愈來愈忙的,隻是劍虹是第一次來杭州,我想帶她看看西湖以後,住兩天就回去。”秋白說。
“兩天?那怎麼行!起碼要住十天半月的。”伯母邊說邊轉身進屋去了。
“你們伯母說得對,至少也要住個把星期。雖說上海杭州不太遠,可你們來一次也不容易,弟妹們難得見麵,也應該陪他們好好玩玩。”其實瞿世琥還另有想法。因他曾是晚清縣太爺,自然很關心時局國事。於是他接著說:“自從你上次來,到現在快一年了。眼下時局發展很快,聽說你們共產黨和國民黨要搞合作,這很好呀,合作力量大,多住幾天,咱們爺倆好好聊聊。”
“嫂子,我們不讓你走。一定要陪你好好玩一段時間.。”軼群抱著劍虹的肩頭說。
“對,大嫂,我們不讓你走!聽說你們四川的長江三峽好漂亮喲!你是從三峽來的吧?你要給我們好好講講長江三峽的故事。”五弟瞿森也要求說。
“哎,嫂子,聽說你們四川還有個‘鬼城’,一到下午,街上就全是鬼,是真的嗎?你一定要給我們講講鬼城的故事。”小弟穀生對“鬼”特別感興趣。
“小弟,那些鬼可嚇人了,我要是講那些鬼,擔心你晚上覺都不敢睡了。”劍虹故意開玩笑嚇唬穀生說。
穀生說他不怕鬼。原來那是他聽傳說四川有個豐都鬼城,從而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於是,他才提出這一特殊要求。
“你看看,弟弟妹妹們都不讓你們走,能忍心住兩天就走嗎?”瞿世琥也幫腔說。
“嫂子,你們四川不是稱‘天府之國’嗎?那天府之國是啥意思呀?”瞿軼群雖然稱劍虹為“嫂子”,實際她還比嫂子大二歲,但文化、知識,都沒有劍虹高,許多事,都隻是知其然,並不知其所以然,因而她求知心切地這樣提問。
“可能是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氣候條件好的意思吧,具體我也說不清。”劍虹說到這裏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因為四川地方很大,山區多,平原少,我們家鄉那裏就是個大山區,因此,也是個很窮的地方。所以‘天府之國’這個‘桂冠’,和我們家鄉那裏是沾不上邊的。”
接著,罌森、穀生仍纏著劍虹問這問那,一直沒個完。
這時,伯母從裏屋抱出一件黑得發亮的黛青色海虎絨皮大衣和一套咖啡色毛嗶機西裝,她用手掌慢慢褽撫著大衣的絨毛對瞿秋白和王劍虹說:
“秋白,劍虹,你們新婚,本來應該給你們送一件像樣的禮物。但你知道,你伯父雖然為官多年,可一直兩袖清風,因此,隻能給你們這樣一件不像樣的衣服表示一點心意!就算是祝賀你們恩恩愛愛白頭偕老的紀念吧!”伯母說完,便分別把衣服遞給秋白和劍虹。
秋白趕快拉著劍虹的手,一起向瞿世琥夫婦作揖、翰躬,還要下跪行大禮,伯父伯母趕忙分別拉住秋白和劍虹的手連連說:“免了免了,現在都啥年代了,還興這種禮節?伯父伯母領受就是了。”不讓他們下跪,隻算行了半個禮,劍虹便說:“伯父伯母,讓你們老人家這樣破費,我們怎麼好受!”
秋白看了軼群三弟妹一眼,也接著說廣劍虹說的是,我們家自從母親去世後,家境破敗,都全靠你們家和純白大哥了。你看,群妹、森弟和穀弟三弟妹都一直住在你們家,給你們二老已經増加很重的負擔了。我們結婚是來看望二老的,反而還給我們送這麼貴重的禮物,確實使我們心裏過意不去!”
“還分什麼你家我家,難道我們還不是一家嗎?”瞿世琥說,“你們倒是要給在北京的大哥寫封信,報個喜才是。”
瞿秋白和瞿純白的感情,也確實可以說比親弟兄還親。自秋白家的頂梁柱一母親金衡玉去世之後,全家兄弟姊妹,便“四分五離”,隻好分別投奔杭州、武漢、北平的親朋去了,秋白就是被純白大哥從武漢帶到北平去讀書的。當時,瞿純白在北洋軍閥的外交部工作,條件比較好,秋白的吃、穿、住、學、用,全由他包了!而且一住就是三年多。秋白常常想,要是沒有純白大哥,現在的他,不知是個什麼情況呢!因此,他覺得這份手足深情是永遠不會忘記的!於是他回答說:“信要寫的,信要寫的。”這時,伯母又從衣袋裏摸摸索索掏出一隻亮閃閃、嵌著一顆光焰碧綠的翡翠寶石金戒指,對劍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