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虹見秋白還在表演一認真地繡著,這才說:“好好好,令人折服!令人折服!我信了,現在我完全信了!”但她還是認真地看

著他,好似在給他相麵,卻又故意說:“不過,依我看男人拿繡花針,好似名門閨秀舞刀槍,未必稱英雄,也許還有損男子漢的形象呢。”“那當年穆桂英和花木蘭舞刀槍,難道有損你們婦女界的形象?”秋白放下花框,卻從反麵提出了問題。

“那是有特殊背景,我說的是普遍規律和現象。”

“正是特殊的,才具有鶴立雞群的形象,豈不更偉大?”秋白感到很自豪5於是又道:“你們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嗎?我要用實踐證明,你們女兒家能做的事,我們男兒也會做。如果光是我們男兒做的事你們女人會做,而你們女兒做的事我們男人卻不會做,這能算男女平等嗎。”

“好好好,你是哲學家,我辯不過你!”劍虹接著又問:“哎,那你繡這’夢可’和’阿雙’又是啥意思?”

“這個嘛,暫時無可奉告,等以後再告訴你。”

原來瞿秋白出生後,心細的母親,很快就發現他頭上有“雙頂”,即頭頂發際裏有兩個分離發絲紋路的“旋”,俗稱“雙旋”。這種“雙旋”,被人們認為萬裏逢一的“福兆”和資質聰慧的象征。這雖然是一種封建迷信的說法,但對於老輩人來說,卻是十分相信的,再加上秋白又是頭生子,更是大喜大福的預兆,母親便以“阿雙”給他取了“乳名”。然而,“雙”與“霜”諧音,而“霜”,又具潔白傲寒的性格,於是“阿雙”又演化成“瞿霜”;“霜”又和“爽”諧音,而“爽”又具坦蕩豪爽之氣,繼而又演化成“阿爽”。秋白讀書以後,才另取了秋白的學名和後來因形勢需要的許多筆名及化名。但這“秋白”二字,同樣是根據“雙”、“霜”、“爽”演化而成的,因此,仍寓蘊著一種“秋高氣爽”、“傲霜、潔白”之意。他十三歲時,曾寫了一首五言詩:

.今歲花開盛,栽宜白玉盆。隻緣秋色淡,無處覓霜痕。

這首詩,便是他一邊搔著頭皮,以頭頂發旋引寓的乳名,繼後又演化成學名而即興寫成的習作。但父母親都很少叫他“秋白”學名,還是習慣親昵地叫他奶名:“阿雙”(霜、爽)……

劍虹一直久久地看著秋白。現在輪到秋白反過來看她了。

秋白覺得他的劍虹今晚特別美,兩撇細細的月牙形蛾眉,就像兩支展翅欲飛的鳥翅;那眼睫下嵌的那雙水靈靈、亮晶晶的眼仁,把秋白映照得更加清晰明淨;她那臉腮上的兩片笑靨,隻有微笑時才有一絲顯露s真有“偶而露真容”之美。

在瞿秋白的家鄉常州,出了北門,離城一、二十裏的地方有一個賢莊村。秋白的外祖母和大姑媽的家,就住在那裏。秋白小時候在學校假期中,總要隨母親到賢莊去看望外祖母和大姑媽。秋白的大姑媽嫁給了賢莊的金翰如。金翰如當時家產很富裕,又是十鄉總董,是當地有權有勢的人物。

瞿秋白的大姑媽生有四子四女。四女分別為:仙仙、明明、珊珊、纖纖。纖纖又名君怡,小秋白一歲,由於長得俊秀、文靜,瞿秋白十分喜歡她。秋白一到賢莊,同這麼多的表兄妹在一起,令他非常高興P君怡長得靈麗、聰明,也喜歡與秋白在一起玩耍。春天,他們一起跑到廣闊的田野去放紙鳶;夏天,他們一道去捉青蟲、挖蚯蚓,然後把這些誘餌穿到用鐵絲做成的魚鉤上,到環溪邊坐在柳蔭下去釣一種叫做“穿條”的小魚,或者到稻田裏去釣長長的黃鱔。

瞿秋白是城裏的孩子,一到了鄉下,就像到了一片“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新天地,真像一隻自由歡快的鳥兒和魚兒,開心極了。

入夜,村莊處處充滿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賢莊的夏夜尤其美麗,空曠的天空裏,飄浮著薄薄的雲彩,雲層缺邊處看得出半角青天,一點兩點的星光,欲藏還露的半規月影。月色朦朧中,最好玩的是捉迷藏。以打穀場為中心,捉者為一方,藏者為另一方,或

藏穀堆、或躲屋後、或隱樹叢、或避草中,誰被捉住,就得唱歌、說笑話、猜謎語,否則就當著眾人學幾聲貓鳴狗叫。一旦瞿秋白被捉住,小朋友們就要他講《聊齋》的故事,有時講一個還不過癮,就得講兩個。夜深了,人也玩累了,小朋友們都各自散去,但秋白仍意猶未盡,臨睡前還要捉幾隻螢火蟲放在一隻玻璃瓶子裏,把它掛在蚊帳頂上,看著那螢螢的光點,溫習著那“人囊螢,如映雪”勤學苦讀的故事才慢慢入睡。

瞿秋白和君怡,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一起玩著長大,相互產生愛慕之情,恰在這萌發初戀之時,秋白要離家遠行了。於是,他特意給君怡寫了一些字畫,其中還有一把折扇作為留念。誰知,這就是一件永遠分離的紀念物——秋白赴蘇俄不久,君怡便奉父母之命成為他人之妻!後來他的同窗親友羊牧之寫了一首詩文來記述這件憾事之情:

可愛環溪溪水清,賢莊少女實傾城;青梅竹馬如無意,團扇佳人似有情。

嚐想青廬能償願,卻鄰白屋未成名;臨行信物頻頻贈,總恨蓬山隔嶺橫。

瞿秋白向劍紅介紹完他和君怡這段初戀故事之後,一時間,倆人都沉默不語,全身都好似僵住了。大約過了很久,劍虹才首先打破沉默,說:

“白,,你和君怡姑娘初戀的愛情故事,太美麗生動感人了!”

“不,我不遺憾,這感情上的事,我琢磨,也許確有一種緣分。”秋白用鼻尖碰了一下妻子的鼻尖說:“比如我們倆,這不是應了‘有緣千裏來相會’的緣分嗎?”

劍虹吻了一下秋白的臉龐後,甜甜地枕在他的臂腕裏。秋白呢?他像摟著一個乖巧的孩子,倆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