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不不。”瞿秋白趕快搶過煙缸,這下倒把他窘住了,慌忙中,隻好“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應付道:“這、這???…是我下午才抽
的。”
“哦喲,一個下午就抽了這麼一滿缸,可見老師的煙癮還不小嘛?”丁玲確實感到有些吃驚,便問道:“你過去到我們那裏去輔導
我們俄文,怎麼從沒見你抽過呀?”
“這,在你們女士們麵前,抽煙怕不太禮貌吧。”瞿秋白解釋說。“嗬,沒想到瞿老師還想得如此周到。”丁玲向瞿秋白瞟了一眼,靈機一動,便故意把王劍虹在宋教仁公園說的那句話移過來道:“劍虹說抽煙是男人們的共性,你覺得有道理嗎?”
瞿秋白想了好一會才說:“未必全有道理。”他扶了一下眼鏡又才接著說,“如果說抽煙的人,男人比女人多,這就比較確切一些。但抽煙並不是男人們的專利。”
“瞿老師不愧是哲學教員,總是處處充滿著哲理。”丁玲說。瞿秋白站在桌子對麵怎麼,你是一的?”。
“&J虹要回四川老家去了,她要作準備,所以隻好我一個人來了。”丁玲邊說,邊注視著瞿秋白的反應。
“哦,劍虹要回四川?”瞿秋白不由自主地暗暗一驚!表情有些失常,很快他控製住感情問道:“那劍虹什麼時候走呀?”
“下個星期。”其實,瞿秋白那細微的感情反應,丁玲早就看在眼裏了。
丁玲回答後,兩人便一直沉默著。
過了好一會,似乎都覺得無話可說了,丁玲才調皮地瞥了秋白一眼,故意“顧左右而言他”無話找話道:“瞿老師,你這公寓我還是第一次來,到底是秀才書齋,好雅致喲!”
“這算什麼雅致,無非是多幾本書嘛。”
“哎,不是說書是知識的海洋嗎?你成天泡在這大海洋裏,難怪知識淵博。”丁玲繼續拉著“過門”說:“瞿老師,今天我到你這裏來,一來是拜望老師,第二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
瞿秋白聽丁玲那沒頭沒腦、引而不發的話語,說:“冰之,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不要老設懸念。”
“今天我是來向老師請教詩文的。”丁玲還是又賣了一個關子。“冰之,不要客氣,咱們共同探討吧。”
“今天我拾到一疊詩稿,我水平低,欣賞不了,所以特拿來向老師請教。”丁玲邊說邊從《西廂記》裏取出那疊詩稿。
瞿秋白接過詩稿,心裏在想:難道真是請教詩文?但他僅瞟了一行,心裏陡然一亮!一看那詩文熟悉的學體、語言和風格,就看出是王劍虹寫的。於是d也便不由自主地慢慢退到窗前靜靜地細看起來。隨著詩情行文,瞿秋白的心情愈來愈激動了,僅僅幾行短詩,他卻看了很久很久!他反複看完之後,又沉思片刻,這才走過來用顫動的聲調問道
“這……這是劍虹寫的?”
“我看不懂,所以才拿來請教老師嘛。”丁玲像逗小朋友似的瞅了瞿秋白一眼,瞿老師,你是詩人,一定品出這詩文的韻味了吧?”她見瞿秋白沒有立即回答,好像一直沉浸在激動的情感之中,於是又說:“這裏還有一件東西呢。”丁玲邊說邊又從《西廂記》裏取出那幅“麵,,。
“怎麼,你把它也帶來了?”
“本來就是劍虹搭配好的嘛。”
“搭配好的?”瞿秋白輕聲自言自語慢慢品味重複著,他好似在細細品味每個字眼的含義。
“瞿老師,劍虹可是世界上最珍貴的人呐!她為什麼要回老家四川,現在你該明白了吧?眼下隻有你才能留得住她。”這時丁玲才滔滔不絕地說起來。她停頓一下,接著就像下命令似的:“瞿老師,快到我們宿舍去,她剛才從謝持家回來,正好在家,我就在你這裏,等過兩個鍾頭後再回去。”丁玲愈說愈激動,她進一步帶著真摯的感情繼續道:“瞿老師,你知道,劍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我不放心、也舍不得她一個人回四川呀!她是沒有母親的,你'不也是沒有母親嗎?你們都有相似的命運,又郎才女貌,恰是最好的一對,你快去找她吧,我祝願你們幸福!”
這時,麗秋白更是無法控製激動的感情,他一下緊緊握著丁玲
的手說:
“冰之,謝謝你!”
瞿秋白匆匆忙忙很快就趕到丁玲和王劍虹住的宿舍樓前,樓上房間裏正亮著燈光。一支洞簫的曲調從窗戶上飄了出來,曲子仍是《秋水伊人》,音韻卻顯得很惆悵、憂鬱……
王劍虹回到家,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床墊下那疊詩稿和畫像都沒有了。王劍虹頓時急了,馬上在台子上、抽屜裏一陣翻找,可是,沒有一點蹤影,心想,肯定是丁玲拿走了!頓時她感到又羞又煩,為了排解煩緒,順手拿起簫管隨意吹了起來……
瞿秋白一直盯著那垛有亮光的窗戶,聽著那支委婉惘然的曲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奇怪,恰在這時,好似有一道統一的口令,樓上的簫聲也同時停止了。瞿秋白盯著窗戶停留了好一會,他想等簫聲再起,可是,卻一直沒有聲音,他這才急步走上樓去。
王劍虹坐在床上,正久久地盯著停奏的簫管發呆,恰在這時,樓梯響了,她大聲道:
“冰之,你快進來!”
沒有應聲,人卻進來了,但不是丁玲,卻是風度翩翩的瞿秋白。
“久違”的瞿秋白的突然出現,使王劍虹始料不及;而瞿秋白看著她那仍拿著洞簫正要發火的樣子,兩人都窘住了。
“哦,是瞿先生?我還以為是冰之呢。”王劍虹不自然地放下簫管,把椅子向前推了一下道:“瞿先生,請坐吧。”
瞿秋白也有點不自然,他扶了一下鏡框才坐下,然後,明知故問道:
“劍虹,冰之呢,她不在家?”
“哦,瞿先生是來找冰之?她到月泉家去玩了。”王劍虹心裏有點不高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