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樣才算高明呢?肖英問。
高天雲說,你不妨去打聽看看,食品公司是專送你們一家呢,還是地委和行署其他領導家也送了。如果都送了的話,人家收不收?叫我說,人家不收,會罵你們,收了,也會罵你們。
肖英傻愣愣地瞪著高天雲,還有這樣的事?
高天雲又顯出那種彌勒佛的微笑:不信,你去打聽打聽。
肖英有點急了,問高天雲說,如果他們都收了怎麼辦呢?
如果別人都收了就好辦了,我估計食品公司的人還會送上門
來,那時,你就別再裝清高了。
如果他們都沒有收呢?
高天雲也皺起眉頭說,沒有收?如果真沒有收的話,反而難辦了。
肖英說,那我得趕緊去打聽。高天雲見她急慌慌的樣子便草草告辭而去。
過了三天,地區報紙上發了一條消息,說地委書記賈亮在春節前夕前往千休所慰問離休老幹部,並且向他們贈送了價值數百元的食品。那天正好是正月初二,高天雲一收到那張報紙便揣進衣袋裏趕到肖英家來了。一進門掏出報紙說:
“這事你越辦越糟。”
肖英雖然笑著,但心裏很不高興,說,怎麼是越辦越糟呢?
不信,你以後看。於是,他發出那句裁言說,你們這樣下去,是要出事的。
從那以後, 肖英就再也沒到高天雲家去了,高天雲也很少到肖英家來。在這期間,那些經常到肖英家的人沒有吃虧,像一九九一年的郵票商一樣,隻要花了代價投了資的,都發了。那個向肖英約稿的主編也不例外。從賈亮接到停職通知那天起,這些人一叮個個都變成泥鰍從泥縫中溜走了。
賈亮到省裏呆了二十天。在他回地委的前一夭,高天雲到黃、山寫生去了,過了一個月才回來。第二夭正好是星期夭。上午,高天雲到肖英家來了,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裏麵有一瓶四特酒還有幾包鹵菜。肖英開門的一刹那,高天雲在肖英的眼裏成了全世界最高雅的人。
吃飯的時侯,肖英拿出了一瓶茅台,把高夭雲的四特酒換下了。
高天雲和賈亮碰杯的時侯,肖英對高天雲說, 自從那年春節後你就再也沒來了,要不,文化局長還能少了你呀。高夭雲調侃說,哎呀,當初我也送幾瓶茅台來就好了。高天雲邊說邊望著賈亮,仿佛等待賈亮接著說些什麼,但賈亮苦笑著什麼也沒說。高天雲便感到口裏有一股說不清的苦澀味。
這一頓酒喝得好悶。
高夭雲辭別肖英夫婦出門的時侯,悄悄陣了一口,在心裏罵道:
標致鑫x,這局長當初是我自己不願當的你倆夫妻難道不知道?
高天雲回到家裏,心中的那股鬱怨之氣一直堵塞在心口。他很想躺下憩息一會,但心裏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一陣風吹來,窗扇發出一聲哆啪的脆響。
高天雲從沙發上站起來關窗戶。
窗下的一簇竹子被風吹得嘩嘩作響。那迎風抖擻的竹子引得高天雲呆呆地看了好一陣。
高天雲轉身來到畫桌前,展開一張宣紙,取下一支大狼崔,象刮風似的在宣紙上揮舞起來。
頓時窗外那一簇迎風搖曳的修篡飛到紙上來了。
好一幅神韻獨特的風竹圖。
高天雲請市裏最好的裱畫匠將這幅風竹圖精被。裱畫匠為了招攬生意,裝裱後就懸掛在店裏。接到停職通知的賈亮斌閑了華年多。一天,賈亮散步到裱畫店門口,看到這幅風竹圖,憑直覺知道這是高夭雲畢業繪畫生涯中的絕品, 當天便趕到高天雲家裏,提出要這幅風竹圖。高天雲說這是他自留的孤品,不送人的,請原諒。賈亮回家後感傷地對肖英說,想不到高天雲現在也粉不起人了。
一年後,賈亮複職了,他再向高天雲討那幅風竹圖,高天雲還是沒給他。賈亮竟象唐玄宗思念楊玉環一般念念難忘。一天,有一建築工程包工頭求賈亮為一個千萬餘元造價的工程說情。肖英便在一旁拐彎摸角地說出賈亮的心病。包工頭心領神會,第二夭便向高天雲提出以五千元的價錢買畫。高天雲淡淡,笑說,別說五千,五萬我也不會賣的。那包工頭心一橫說,五萬就五萬。離天雲揮揮手說,請你走吧,我這幅畫是沒有價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