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倒黴的小“2”
兒子上幼兒園後,他的生活裏開始有了自己的同學,自己的外交。
那時,我老公還在南開大學工作,我們
的家就安在南大校園裏。二十多年前,電視還是個稀罕物,電影正當走俏時。節假日看戲、看電影是人們主要的文化娛樂。電影票被人稱為“二寸半”,因為熱門,需求的人又多,掌握著“二寸半”的人,就像七十年代掌握著緊俏的縫紉機購買票、自行車購買票,
八十年代掌握著電視機購買票一樣,很受人巴結的。
住在大學校園裏,真是得天獨厚。南開
大學每到周末,都要在大操場上放一場露天電影。春夏秋三季還好,到了結冰的冬季,看露天電影是要吃些苦頭的,但人們的熱情永遠是這樣的高漲。
每到周末,夜幕還沒降臨,南開大學校園裏,萬人空巷。教職員工們拿著椅子、板凳,扶老攜幼;學生們則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地,早早去操場占位。
對那些心目中已有了偶像的男生們來說,更是天賜良機,給了他們一個向對方獻殷勤的機會。所以,你隨處可以看到這樣一道風景:一個男生賣力地扛著兩把椅子,身邊輕盈地走著一個或是忸怩羞怯,或是笑逐顏開,或是高傲矜持的姑娘。
放映前,操場上人聲鼎沸。但最最活躍的還是那幫“小蘿卜頭”。他們直立在椅子上,手扶椅把,極目四望。他們總能很快地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把他們的同類尋著,於是滿場的嘈雜聲中,立即飄浮起一聲聲悠長清脆的童音。這邊喊:“路……悅!路……悅!”那邊叫:“唐波……唐波……”
像悅耳的鳥鳴,聽得人心曠神怡。
當然,兒子也像上了套的小馬駒,開始有了自己的功課。
而正是因為“功課”,他很快便讓我們大大地丟了一次臉。
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他的老師找上門
來了。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姑娘,長得胖胖的,看來參加工作年頭不長,一說話還臉紅。我雖然沒記住她的姓名,但對她的印象卻很深。除了這一次,她後來還來過我家一次,那是因為我兒子肚子疼,她背他去了醫院後,又一直把他背回了家。
老師上門是來請求我們配合的。
她講得不很流暢,但我還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我兒子班上的小朋友都已經能從“1”寫到“5”了,不知為什麼,獨獨我的兒子連個“2”字也沒能過關。
“他一寫就是反的。”她在桌子比劃了一個怎麼扳也扳不過來。”
她內疚中帶著無奈。
我別提有多沮喪了。
我和我老公曆來不主張在孩子人學前,過早過多地教他認字,算算術。我們總是順其自然,他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想看什麼就看什麼。有一個比我高幾屆的同學,他講過一番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說他由於
過早地教授孩子讀完小學一年級,甚至二三年級的一些課程,結果,孩子入學後,覺得老師講的內容自己全懂,反而養成了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
但老師的來訪,把我原本平靜的心境攪得稀爛。
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的兒子,居然在別的小朋友全會寫“5”的時候,還不會寫“2”,我想想心裏就不舒服。
送走老師,我立即行動起來,用毛筆寫了幾個大大的“2”字,然後,門後、桌邊、椅子背、床架上……反正,兒子能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都貼上一張。讓兒子一進門,隨時都能感受到“2”的存在,都能看到“2”的形象。
“知道嗎?這個念2。”我告訴兒。
“知道,知道,老師早就教過我們了。”
“你會寫嗎?”
“會呀。”
我拿過筆和紙:“寫給媽媽看看。”
兒子拿過筆,手腕一轉。
天哪!果然是反的。
“這,一樣嗎?”
我把他的“”和牆上的“2”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