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綰匆匆忙忙走進曹家大坪,曹十娘迎接進去。
盧綰走進虎狼寨,卜老太太率領卜大老爺等人殷勤地送出門來。
……
回過頭來,再說泗水亭,這天清晨,霧氣靄靄地向四麵山頂,緩緩升騰而上,大地一片清明。這裏,那裏,茅草屋頂上,不斷有炊煙迷漫出來,嫋嫋升上天空。
於老漢家,於老漢喊道:“於龍,於鳳,還不趕快起床。”房內於龍、於鳳應道:“早就起床啦。”於老漢喜道:“這就好,像我於老漢後代。於鳳,你在家焐早飯;於龍,你拿鐮刀跟我去地頭,把剩下那點兒蒿草割完,就回來吃飯,飯後事情,可就更多啦,你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於龍、於鳳同聲應道:“知道,有賀客登門。”於老漢笑逐開顏道:“知道就好,於龍,我們走。”
於老漢祖孫二人來到地頭,抬頭四望,但見過去瘋長連天之蒿草,曾幾何時,已被切割成條條和塊塊,雞零狗碎之零星孤島,而且還有不知多少起起伏伏之人影,正向之奮力圍攻,人們此起彼應,互相鼓勵,鐮刀閃爍,蒿草倒地,所剩殘蒿,也都岌岌不可終日矣。
這時,村口,人流已經不斷湧現出來,慢慢可以看清,有人肩挑,有人背扛,也有人抬著,一大溜,一大溜向亭舍走去。
亭舍內外,新搭砌之鍋台,早已爐火熊熊,鍋碗瓢盆刀砧在演唱合奏曲,強弱高低,有板有眼,熱鬧不已。
到處都是歡聲和笑臉。
劉季在亭舍內外,奔忙不已。武負悄悄走來道:“劉季大哥,你來一下。”劉季隨她來到亭舍後麵靜處,迫不及待地問道:“二舅媽,秀娥她……”武負道:“秀娥不能來,她已為你生下個肥肥白白小子,要你給取個名字。”劉季大喜問道:“順遂嗎?”武負道:“順遂得很,就等你取名字啦。”劉季搓著手道:“肥肥白白?就叫劉肥吧。”武負道:“好,劉肥就劉肥,秀娥盼你去看她。”劉季為難道:“我又何嚐不想,隻是,二舅媽,你看見,這裏能離得開嗎?”武負道:“我知道,她也知道,是說等你忙過這一陣子,有空就回去看看兒子。”劉季道:“那是當然。隻是難為二舅媽,真是過意不去。”武負道:“什麼過意不去?你得一心赴在工作上,務必將這個破敗泗水亭翻過身來,幹出成績,讓沛人看看,你劉季原來不僅僅是個無業流氓。”劉季感激道:“還是二舅媽看得起我。”武負道:“那是當然,要不然,我能舍得把個守節外甥媳婦,白白送給你?”傳來喊聲:“武老板,快來呀,這些菜究竟如何下料啊?”
劉季來到舍外大坪上,見一堆又一堆什物,也就是禮物,分類堆成小山,越堆越大,越堆越高。
泗水亭百姓,遠遠地圍觀著,悄悄議論著。
李大娘緊跟在周大娘後麵追喊:“喂,喂,周大娘,你見到王大爹嗎?”周大娘道:“沒有呀,怎麼啦?”李大娘道:“這榆木腦袋瓜子,肯定還是不敢來。”周大娘怪問道:“為什麼?”李大娘道:“這……?”
到這個時候,泗水亭到處,已經鬧翻天矣,卻居然還有一家,沒有開門,那就是王大爹家。
王大爹此際正在屋內來回急走著,急得真如熱鍋上螞蟻,王大娘在如訴如泣地聲聲埋怨道:“偌大一個泗水亭,就數你最頑固不化,領賑災糧,你不去。到如今,外麵鬧翻天,就我們家封門死絕,大氣也不準出,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王大爹火冒三丈道:“你嚷嚷個啥?身穿半截衣,說話沒高低,真是婦道人家。你懂個屁,搞得不好,要被殺個絕草不留呀!”王大娘道:“就你怕死,人家就不怕,難道你是什麼富貴命,死不得?”王大爹急忙伸出指頭道:“籲,不要出聲。”眼睛緊從窗戶眼中,向外望去。但見路上,王三等沛城四虎,也懶洋洋地走來,王大爹立時鼓足勁頭,急忙開門奔向王三,從衣袋中掏出一張皺巴巴之紙巾來,恭敬地呈上去,王三大吃一驚問道:“王大爹,你這是?”王大爹道:“領賑災糧者之名字,一個也沒有漏下,我自己名字,也在上麵,你可不能殺我啊!”朱六等人,盡皆茫然不知何故道:“王三哥,是什麼名單?什麼殺不殺?”王三尷尬地道:“沒,沒什麼。王大爹,這個已經無用,你看,我不也來給劉季祝賀啦。”王大爹驚呆得一如木雞,王三等人早已揚長去遠,他也毫無知覺。
“喂,王大爹,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中邪迂怪?快醒醒,快醒醒!”王大爹方才悠悠醒來,見是於老漢,不禁淚滿雙眶,咀唇哆嗦好一陣,終是有苦難言,隻是搖頭長歎,於老漢,當然早就明白,但他自己不說,也就不好點破,何必使人家當麵出醜?所以,隻是說:“有什麼事?都丟去九霄雲外罷。你看今天這麼熱鬧,是咱泗水亭亙古所無,走,去亭舍,幫幫忙去。”邊說邊拉著他便走。
於老漢拉著王大爹來到劉季麵前道:“亭長,有何活幹?盡管吩咐。”劉季大喜道:“於老漢,你來得正好。去多找幾個斷文識字之人來,將客人送來之一應禮物,分類登記入冊,按亭中現在人口,合理分配下去。今夜務必分完到戶。一個也不準漏下。”於老漢歡叫道:“太好啦!真不亞於及時雨。亭長,你可真是我們泗水亭救命恩人。”
王大爹卟嗵雙膝跪下地去,兩淚交流,叩頭如搗蒜道:“亭長,我不是人,我對不住你,我混球一個,我竟然不分好歹,聽信慣匪王三嚇唬,陷我於不義境地,登記領取賑災糧人名單,讓他來殺個寸草不留。”劉季趕忙將他扶起道:“沒關係,沒關係,你看,他王三不是也來祝賀啦?”王大爹順著劉季手指頭望去,隻見王三正在向盧綰和樊噲告辭道:“我們家裏還有點小事,就此告辭。”說完,匆匆離去。王大爹道:“其實,我早就看見啦,我這就找去,他奶奶,特狠毒,我跟他沒完。”盧綰走來道:“不用找啦,他們都已走遠。”劉季道:“王大爹,你就不要生氣啦,不值得。其實,這事我們早都知道。”王大爹瞠目久視之,喃喃道:“怎麼?你們早知道?也不處罰我?”劉季笑道:“處罰什麼呀?好啦,快和於老漢去工作吧,一切事情,以後都會明白。”
旁人紛紛插話:“就是嘛,告示上不是明白寫著嗎:通匪既往不究,隻要改過自新。”“劉亭長真是寬宏大量啊!”“這個亭長不錯吧?”眾應:“好,太好啦!”
劉季回首一望,大驚道:“肖大人,幾時來到,有失遠迎,望恕罪。”肖何哈哈大笑道:“恕罪?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你真是一個魔術師,才幾天功夫,把個破敗荒蕪之泗水亭,奇跡般地一下子變得熱火朝天,幸虧縣太爺沒有來,要不然,他會樂瘋啦!”劉季也學著謙虛道:“肖大人,你就別笑話我啦,你知道,我劉季除去一張咀說說外,什麼都不會。就請多多指點吧,等一下還有貴客要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