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府,曹操寢室。夜。
燈影裏,曹操一手攬著卞氏的脖頸,兩人說悄悄話兒。
卞氏對著曹操耳畔,故意引逗曹操:自去年回鄉以來,轉眼又是一年光景。大年期間,因故未能回家與家人團圓,老爺也應該想個法兒,再陪同婦人回家一次。按朝廷規定,應是一年一探啊!
曹操捋著卞氏的秀發,滿是歉疚地:第一次陪夫人回家時,一拖再拖,最終還是假公濟私,好歹才回家一趟。今年本想在大年期間回家,因長使突然染疾,考慮城內治安事宜,結果未能走成。到了年後,公務活動一個接一個,回家之事還是挨不上號兒。又讓夫人失望了。
卞氏:麥收之後正是個緩空兒,老爺不能安排十天二十天的,插空回家一趟?如考慮公務之事,可是一年不斷線啊!說著說著,不覺又到了年下。看來年內是沒有指望了!
曹操:其實,不用夫人催促,我也正在考慮此事呢!
卞氏:那麼,老爺為何還猶猶豫豫?
曹操:不是猶豫,實乃不敢隨意離身啊!
卞氏:為何?
曹操:麥收之後,很快便進入汛期。濟南之地氣候不穩,不是大旱便是大澇,長使年事已高,有些事兒難免力不從心,離去之後,倘若遇到天氣,發生水災,我怎好向百姓交代?
卞氏:濟水河道已築起高壩,再大的洪水也能擋得住,還有何可擔心的?
曹操:夫人不知,濟水河洪水乃上遊而來,多數縣域地勢低窪,如發生內澇,民眾的房屋和田地照常淹沒。汛期來臨之際,我怎敢擅離崗位?
卞氏:其實,就是三年不回家,婦人才沒事兒呢!轉眼昂兒已長了兩歲,個頭或許更高了。難道老爺就不想咱們的昂兒?
曹操:為人之父,長久離家,哪有不思念兒子的?為官在外,身不由己啊!所謂公私不可兼顧,還不就是這個理兒?
卞氏忽然縮了一下身子,一頭拱進曹操懷中,試探道:還有……
曹操不解地問道:夫人似有難言之苦,為何不直言說來?
卞氏:老爺是否思念二位姐姐?
曹操捏著卞氏的胳臂,笑道:你個鬼精兒,說來說去,還是往這兒逗引我。我才不上你的圈套哩!
卞氏晃著曹操的腦袋,嬌嗔地:你說!你快點兒說嘛!老爺不說,婦人就跟你沒完沒了。今夜老爺別想睡覺了!
曹操:我說!我說!有夫人陪伴身邊,想她們又有何用?
卞氏生氣地:老爺不說實話,婦人不信!
曹操無奈地:好了,我說實話。想……好想念哩!
卞氏便不高興地埋下頭去。
曹操勸慰道:其實呀,我心裏裝得最多的,當然是……
卞氏:婦人之意,乃讓老爺一碗水端平,哪一個也不能受到冷落。二位姐姐最辛苦了,老爺應時時掛念於心才是。
曹操:不用夫人提醒,我心中自是有數。相隔千裏,說多了也沒用,反倒讓人更加心煩。還是說點兒開心事兒為好。
卞氏突然抓住曹操的手臂,按到自個兒的腹部,輕輕地:老爺感覺到沒有?我的……
曹操不知何意,不禁問道:夫人指的是……我還真的猜不出來哩!
卞氏:老爺隻知公務之事,難道就……婦人已經……
曹操恍然大悟,驚喜地:真的?
卞氏:婦人怎敢欺騙老爺?
曹操遂將腦袋縮進被窩內,貼緊卞氏的肚子,傾聽腹內的動靜。
卞氏笑問道:老爺聽到沒有?
曹操激動地驚呼道:聽到了!聽到了!還是個小子哩!
卞氏:老爺難道有神算的本領?如似老爺所說,那就先給娃兒起個名字吧。腹中起名,胎兒健壯,出生後長命啊!
曹操略一思索,隨口即來:其實,我早就想好了,那就叫丕兒吧!下一個,彰兒;再下一個,植兒、熊兒……哈哈……
卞氏:婦人能有那樣的造化?全托老爺的福啊!
曹操:能!為何不能?夫人大福大貴哩!
卞氏:老爺……
曹操一口吹滅油燈。
卞氏又一頭拱進曹操懷中。
2
王宮,劉康寢室。日。
寢室內,劉康再次臥病不起。
劉康仰躺於床上,低聲呻吟,唉聲歎氣。
殷氏送上一杯熱湯,幫劉康喝進肚裏。劉康重新躺下,閉目沉思。
殷氏放下湯碗,回到劉康枕前,關切地:王爺,有何想不開的,還是保重身子要緊啊!萬一……
劉康欠了欠身子:唉……
殷氏再次勸道:還不是讓曹操給氣的?難道就沒有一點兒法子?王爺畢竟是一國之王,是皇室宗族至親,更是皇上親自封的,而他曹操不過是個朝廷命官,是水上的露珠兒,一陣大風還不就給刮跑了?
劉康歎道:曹操乃虎狼之人,手段歹毒,又狡詐無比,想扳倒曹操,難如登天啊!有多少次了,屢屢敗於他手,能不讓我灰心喪氣?
殷氏:曹操處處架空於你,害得你不人不鬼,總不能束手待斃,任他擺弄啊!國人無人知曉,王爺已成了曹操的屬僚與奴仆了。
劉康:我手中無權,又能奈何於他?
殷氏:俗話說,無毒不丈夫。曹操對王爺下手如此狠毒,王爺就不能下點兒狠心,給他點兒顏色瞧瞧?
劉康:依王後之見,如何對付曹操為好?
殷氏:挖樹挖根,殺人掏心。因曹操手握兵權,又狡詐多端,在我濟南國內,王爺已無力與他對抗。惟一的辦法便是由王爺親自出麵,去皇上那兒狀告曹操。在我朝內,除了皇上,已無人能以製服曹操。
劉康:如皇上不予同情,空手而歸,豈不更加狼狽?
殷氏:隻要王爺使出絕法兒,皇上定會同情王爺。一紮不如四指近,如鬧翻了天,就是顧及皇室宗親這層情麵,皇上也不會向著曹操。隻有讓曹操離開濟南,王爺才會重見天日啊!
劉康:不知用何法兒,才能感動皇上?
殷氏:虧你還是一國之王!隻要用心,到時自然有好法兒。
劉康:多虧王後及時提醒,不然的話,我將抑鬱而死!王後頗有心機,如能輔佐於我,不久將會超過郎中令哩!
殷氏:多謝王爺誇獎!
劉康欠了欠身子,坐起來,沉默片刻道:我意已定,將親自進京狀告曹操!王後立刻告訴範大人,讓他備好車馬,陪我一同進京,不日內啟程進京。
殷氏:遵命!
3
洛陽皇宮,大殿。日。
大殿內,劉宏召張讓、趙忠、蹇碩等臣議事。
劉宏在上,諸臣依次站立。
劉宏動作輕浮,繞著大殿逡巡一周,麵向諸臣,無精打采地問道:朕因身心不佳,好久未上朝了,亦未宣愛卿們議事,不知近來社稷狀況如何?
張讓奏:陛下,如今社稷安寧,天下太平,聖上盡可安心靜養便是,無需對社稷之事憂心勞神。經幾次人事調動,各州郡國也平安無事。隻要聖上身心安康,眾臣全力擁戴,且無大的變故,我大漢天下將長治久安,再現太平盛世之境況,社稷永葆萬年矣!
劉宏為之一振,立時抖起精神來,高興地:果真如此的話,皆為眾卿輔佐之功勞。朕從此將高枕無憂矣!可是……
張讓:陛下似有難言之苦,我等皆為聖上忠臣,為何不直言說來?
劉宏為難地:朕先前與眾位愛卿說過此事,我朝從朝廷三公九卿,到眾位宮廷近臣,直至州郡國外官,多安分守己,一老本把地履行公務,唯濟南國相曹操爭議紛紛,時時讓朕放心不下。剛剛安穩了一陣兒,近來又……
蹇碩奏:曹操其人,野心勃勃,絕不能放權於他。當初聖上將濟南國的縣吏任免之權交於曹操之手,本身就……結果如何呢,曹操扛大旗拉虎皮,憑借聖上授予的尚方寶劍,濫用職權,胡作非為,一次就罷免八個縣令,其他縣吏無數。即便聖上本人,也於心不忍啊!開春以來,耳聞曹操又獨出心裁,剝奪濟南王劉康土地二萬畝,名為駐軍屯田,以兵養兵,實乃據為己有,早晚會歸於他的名下,存心不良啊!今日能剝奪王田,明日便可霸占聖上的土地,後天呢?後患無窮啊!
劉康:可是……因朝廷暫時困苦,糧草供應不足,曹操才征用王室土地,以兵養兵,暫渡難關,也為朝廷排憂解難,乃師出有名呀!
張讓奏:聖上不知,曹操乃奸詐之人,以兵養兵,為朝廷排憂解難,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其內心所在,乃長期霸占王田,時機成熟之後,便據為己有。聖上莫要讓其蒙蔽了。與當初放其外官一樣,隻要讓他得手,無異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如再想收回來,憑劉康那點本事,沒門兒。曹操野心之大,不得不防啊!
劉宏:歸屬王室的土地,由朕所封不假,可早已歸屬王國管轄,朕不便於幹預。再說,濟南王劉康還同曹操簽訂了契約,怎好隨意收回?
張讓:如此說來,也是這個理兒。聖上既然不便幹預,那就看劉康的態度了。可等一等再說。不過……
劉宏:不知張大人何意?
張讓:濟南乃齊地重要國度,曹操又與劉康不和,常常發生齟齬,如再讓他繼續擔任國相一職,的確不太合適。曹操在濟南國已經營將近二年,因實行鐵血政策,又善於專權,如今根基深厚,可謂鐵板一塊,無人能以動搖。曹操乃虎狼之人,手段歹毒,不宜安於聖上身邊。依臣之見,還是調離為宜,免得日後生變,到時不好收拾。
趙忠往前一步,一邊向劉宏呈遞文書,附和道:陛下,不僅如此,在他無故罷免八縣縣令和眾縣吏之後,舉報曹操的控告信達上百封之多。臣下細細閱覽,皆罪惡累累,且證據確鑿。如讓曹操繼續任職,濟南之地必亂無疑。
劉宏接過書信,打量了一眼,叫苦道:眼下各州郡國剛剛穩定下來,暫無空缺,放於宮中又不放心,如調離曹操,不知往哪裏安置為好?
趙忠:陛下,東郡太守李誌剛剛暴亡任上,不妨……
劉宏:東郡靠近京畿要地,雖是一片不毛之地,但位置十分顯要,非忠臣良將不能任用。李誌又剛剛病逝,不必過於倉促。容朕細細思量之後不遲。
張讓:曹操其人,聖上千萬莫再過於遷就了!
趙忠、蹇碩:調離曹操,望聖上果斷裁之!劉康無奈地仰天長歎道:曹操……
4
東平陵城,王宮內。夜。
夜色濃濃,暗若黑洞。
王宮內的走廊上,兩輛馬車整裝待行。
車前,兩內官手打燈籠,為馬車照明。
稍後,借著燈影,範大攙扶劉康緩緩走出寢室。
劉康身後,殷氏和幾名宮女為其送行。
來到車前,劉康朝四下環顧一周,依然不放心地:此次京城之行,不知是否有人知曉?動身之後,絕不能讓曹操知道咱們的行蹤。
範大低聲道:王爺放心,臣下對宮內人員早有交代,此行絕對保密。進京之前,不會有人知曉。
劉康:隻要進了京城,順利見到皇上,並有了結果,就沒有可擔心的了。
範大:昨日臣命人看過星象,王爺福大命大,此行暢通無阻,定能如願。
劉康:就盼著那一天呢!曹操,你就等著吧,有你的好果子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