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嫁給希克厲3(2 / 3)

伊莎貝拉出逃6周之後,給她哥哥送來一張條子,宣告她已和希克厲結婚。那語氣冷漠無情。但在底下有一行鉛筆字,表示對自己作為的遺憾,希望能得到寬恕。林頓沒有答複。兩周後我又收到這位不幸姑娘的一封信,並把它一直保存至今。

“親愛的埃倫,”信是這樣開始的,

昨晚我來到了呼嘯山莊,才第一次知道凱瑟琳一直是病魔纏身。我想,我不能給她寫信問候,我的兄長要麼會極度憤怒,要麼會過分傷感,他是不會搭理我的。

告訴埃德加,我逃離畫眉田莊24小時之後,心便飛回了家中,但我已身不由己,欲回不能。

我納悶,你當初生活在此地時,怎麼沒有淪為惡魔?希克厲是發瘋了,還是原本就是個魔鬼?我求你解釋一下我與之結婚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們抵達這兒時已是夕陽下山。你昔日的仆人夥伴端出了一盞燈,把臉拉得老長,牽過了馬,希克厲留在外邊跟他講話,我先進了廚房,一個杯盤狼藉、肮髒不堪的黑洞。

我敢說,你再也辨認不出它了:自你離開之後,它已麵目全非。壁爐旁站著一個麵容粗暴、蓬頭垢麵的孩子,眼睛和嘴酷似凱瑟琳,我想他一定是哈裏頓了。我盡力對他表示友好,不想他先是咒罵,接著又放出狗咬我。

我繞院子轉了一周,在一扇門上敲了敲。一個衣著肮髒、滿頭亂發的大個子開了門。他也長得像我們的凱瑟琳——那是她的哥哥。他讓我進去後,關上了門。我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偌大的房間,我多年之前來訪時它曾是那麼的明亮舒適。

現在它布滿了塵埃,好像從來也無人清掃。我問他是否可叫個女仆來,領我去臥室。恩肖先生閉口不答。他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看上去那麼怪異和冷淡。要不要再打擾他,我當時再三猶豫。

我記得4英裏之外就是我的歡樂的家,居住著我最愛的親人然而我們之間仿佛遠隔著茫茫的大洋啊!

最後,我又重複了一遍我的請求。

“我們沒有女仆了,”恩肖說,“一切都要你自己動手。”

“那麼,我在哪兒睡覺呢?”我嗚嗚地哭起來。我已精疲力竭,精神極度沮喪。

“約瑟夫會領你去希克厲的房間,”他回答說。“你最好用鑰匙把門鎖好。”

“這又為什麼呢,恩肖先生?”

“你看這兒!”他說著從衣兜裏掏出一隻造型奇特的小手槍,上麵還裝著一把雙刃刀。我每夜都忍不住帶著它上樓來。試試他的門。一旦我發現它開著,他就不再會是活人了!

“希克厲怎麼傷著你了?”我問,“讓他離開這所房子不更好嗎?”

“不!”恩肖大聲喊。“難道我輸光了錢,就不找機會贏回來嗎?難道要哈裏頓將來去當叫花子嗎?我要贏回來,我要奪回他的黃金,喝他的血!”

你了解你以前主人的習慣,埃倫。他快要神經錯亂了。我很害怕靠近他。希克厲的房間鎖著。我就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睡下了,直至他進來。他得悉凱瑟琳病倒了,並詛咒我哥哥是禍根。他聲稱在抓到我哥哥之前,要我代他受過。

到現在,我怨天尤人,一切都不堪回首——當初何等的愚蠢!此事不可對田莊的其他人吐露一言。來看看我吧,埃倫,快點兒。我將日日翹首盼你——不要使我失望!

伊莎貝拉。

我看完這封信,立即就去見主人,告訴他說他妹妹已經到了山莊,而且給了我一封信表示她對於林頓夫人的病況很掛念,她熱烈地想見見他,希望他盡可能早點派我去轉達他一點點寬恕的表示,越早越好。

“寬恕!”林頓說。“我沒有什麼可寬恕她的,埃倫。你如果願意,你今天下午可以去呼嘯山莊,說我並不生氣,我隻是惋惜失去了她,特別是我絕不認為她會幸福。無論如何,要我去看她是辦不到的,我們是永遠分開了,若是她真為我好,就讓她勸勸她嫁的那個流氓離開此地吧!”

“你就不給她寫個便條嗎,先生?”我乞求地問著。

“不,”他回答。“用不著。我和希克厲家屬的來往就像他和我家的來往一樣全省掉吧!一刀兩斷。”

埃德加先生的冷淡使我非常難過,出田莊後一路上我絞盡腦汁想著怎樣在重述他的話時加一點感情,怎樣把他甚至拒絕寫一兩行去安慰伊莎貝拉的口氣說得委婉些。

我敢說她從早上起就守望著我了:在我走上花園砌道時,我看見她從窗格裏向外望,我就對她點點頭,可是她縮回去了,好像怕給人看見似的。我沒有敲門就進去了。

這棟以前是很歡樂的房子從來沒有呈現過這樣荒涼陰鬱的景象!我必須承認,如果我處在這位年輕的夫人的地位上,至少,我要掃掃壁爐,用個雞毛帚撣撣桌子。可是她已經沾染了幾分包圍著她的那種到處蔓延的懶散精神。

她那姣好的臉蒼白而無精打采,她的頭發沒有卷,有的發卷直直地掛下來,有的就亂七八糟地盤在她頭上。大概她從昨天晚上起還沒有梳洗過。辛德雷不在那兒。

希克厲坐在桌旁,翻閱他的袖珍記事冊中的紙張,可是當我出現時,他站起來了,很友好地問候我,還請我坐下。他是那裏唯一的看上去很體麵的人,我認為他從來沒有這樣好看過。環境把他們的地位更換得這麼厲害,陌生人乍一看,會認定他是個天生有教養的紳士,而他的妻子則是一個道地的小懶婆!她熱切地走上前來迎接我,並且伸出一隻手來取她所期望的信。

我搖搖頭,她不懂這個暗示,卻跟著我到一個餐具櫃那兒,我是到那兒放下我的帽子的,她低聲央求我把我所帶來的東西馬上給她。希克厲猜出她那舉動的意思,就說:“如果你有什麼東西給伊莎貝拉,就交給她吧!你用不著做得那樣秘密: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啊,我沒有帶什麼,”我回答,想想最好還是馬上說實話。“我的主人叫我告訴他妹妹,她現在不必期望他來信或是訪問。他叫我向你致意,夫人,並且他祝你幸福,他對於你所引起的悲苦都肯原諒,但是他以為從現在起,他的家和這個家庭應該斷絕來往,因為再聯係也沒什麼意思。”

希克厲夫人的嘴唇微微顫著,她又回到她在窗前的座位上。她的丈夫站在壁爐前,靠近我,開始問些有關凱瑟琳的話。我盡量告訴他一些我認為可以說的關於她的病情的話,他卻問,因為都是她自找苦吃,最後我希望他也學林頓先生的樣,不論好壞都該避免將來與他家接觸。

“林頓夫人現在正在複原,”我說,“她永遠不會像她以前那樣了,可是她的命保住了,如果你真關心她,就不要再攔她的路了,不,你要完完全全搬出這個地方,而且我要告訴你,讓你不會後悔,凱瑟琳?林頓如今跟你的老朋友凱瑟琳?恩肖大不同了,正如那位年輕太太和我也不同。”

“她的外表變得很厲害,她的性格變得更多,那個由於必要不得不做她伴侶的人,今後隻能憑借著對她昔日的追憶,以及出於世俗的仁愛和責任感,來維持他的感情了!”

“那倒是挺可能的,”希克厲說,勉強使自己顯得平靜,“你主人除了出於世俗的仁愛觀念和一種責任感之外就沒有什麼可依仗的了,這是很可能的。可是你以為我就會把凱瑟琳交給他的責任和仁愛嗎?你能把我尊敬凱瑟琳的情感跟他的相比嗎?在你離開這所房子之前,我一定要你答應,你要讓我見她一麵:答應也好,拒絕也好,我一定要見她!你說怎麼樣?”

“我說,希克厲先生,”我回答,“你萬萬不能,你永遠別想通過我設法而見到她。你跟我主人再碰一次麵,就會把她的命送掉了。”

“有你的幫助就可以避免,”他接著說,“如果會有這麼大的危險——如果他就是使她的生活增加一種煩惱的原因——那麼,我以為我正好有理由走極端!我希望你誠誠懇懇告訴我,若是失去了他,凱瑟琳會不會很難過,就是怕她會難過,這才使我忍住。”

“你這就看得出我們兩人情感中間的區別了:如果他處在我的地位,而我處在他的地位,當然我恨他恨得要命,我絕不會向他抬一隻手。你要是不信,那也由你!隻要她還要他做伴,我就絕不會把他從她身邊趕走。她對他的關心一旦停止,我就要挖出他的心,喝他的血!可是,不到那時候——你要是不相信我,那你是不了解我——不到那時候,我寧可寸磔而死,也不會碰他一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