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的天使(2 / 3)

另外,她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醫院的地下室深處是另一番天地,那裏的苦難比起上麵的人,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裏麵有許多陰暗、潮濕、發出一陣陣惡臭的簡陋房間。

房間裏住的是不幸的英國女人,約有200多名隨軍婦女就生活在這裏麵。她們整天在這裏酗酒,過著妓女般的生活,境遇非常淒慘。由於衛生條件極端惡劣,不少人已經死於霍亂,並被草草地埋掉。

此地與君士坦丁堡城之間,交通並不方便。唯一的交通工具便是渡船。斯卡特裏原來是君士坦丁堡主要的公墓所在地,向來非常清靜,很少有人光顧。所以,這裏既沒有商店、酒吧,也沒有集市。當戰爭開始後,營地四周如雨後春筍般臨時出現了一些帳篷,用作酒館和妓院。

那兒沒有設碼頭,僅有一個拱形台,隻夠停靠小船用。傷員們隻能被從運輸船轉移到土耳其輕舟上,再劃過拱形台。登陸後,他們被攙扶下擔架,舉步艱難地走上粗糙的地麵,再爬上陡峭的山坡。

情形之惡劣是一目了然的,這已經使人們的心情相當糟糕:而在這片龐大建築物表象的背後,還隱藏著更為可怕的災難。醫院原本是提供救治的地方,由於衛生條件極其惡劣,再加上醫療設備的缺乏和落後,致使這所戰地醫院成了瘟疫的滋生地。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這裏的死者,絕大多數並非死於原有的戰傷,而是死於來此之後才染上的疾病。換言之,他們不是死於戰場之上,而是在這裏被瘟疫“殲滅”掉了。

塞瓦斯托波爾戰役前,部隊由於傷病、饑餓,並且又暴露在惡劣的環境下,無法得到及時的救治,患病率達到高峰。當他們拖著傷病之身,被送到斯卡特裏,並且住進軍營醫院後,由於建築衛生條件太差,很容易引起高燒,加上營養不良,環境肮髒和住地擁擠,往往大量死在軍營醫院中。

1854年11月,當南丁格爾到達這裏的時候,食品、藥品、醫療必備品均已極其短缺,對此,軍醫們也是束手無策。而且,嚴冬已經迫近,更大的災難將會降臨。

這種嚴重的局勢,無論是在當地,還是在英國國內,當時都已有人察覺到了,但是,他們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麵對英軍醫療管理製度的腐敗、混亂,他們都無計可施。

當時,負責軍隊醫療衛生事務和醫院管理的共有3個部門:後勤軍需部、糧秣總監部和衛生部。並非他們不肯努力改變現狀,連續40年的經濟蕭條,已使這些部門拮據至極。

例如,因為發不出工資,不得不實行全麵的“精兵簡政”,糧秣總監部的主管人員,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已很快削減至4人。由於人手緊缺得要命,當戰爭爆發時,這個部門顯得非常無奈,因為,他們幾乎派不出一名稱職的糧秣長官。

最後,經過長時間的斟酌,終於一錘定音:被派往斯卡特裏的糧秣長官沃爾德先生已經年逾七旬,整天不是氣喘籲籲,就是咳嗽不止,人稱“可憐的老沃爾德”。仿佛是為了與他的年齡和身體狀況相適應似的,他率領的後勤處,竟然隻有兩名並無經驗的文書和3名兼做信使的勤務兵。

兵站司令官菲爾德先生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家裏家外,他也隻有3名下屬,他們不得不超負荷地工作:管理整個克裏米亞戰區的軍需供應。因此,醫院的供應狀況緊張、混亂,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已經到了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菲爾德先生後來對政府檢查團抱怨說他在這裏工作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竟然根本不清楚他同糧秣部之間的職責界限,因為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就連上級部門都有些迷迷糊糊。總之,這是英國軍隊在建製方麵存在漏洞的結果。

軍醫同糧秣官的職責界限變得更加模糊。這導致的一個必然而又可氣的結果是,軍醫盡管可以慷慨地給傷病員開列各種特殊膳食,但傷員實際上能否得到這些照顧,則是另一回事了。

軍需部和糧秣部本身的權力也很有限。根據當時英國的軍事條例,軍需部門僅僅有權供應開列在認可書上的物品。結果,出於這種認可,很多軍需品常常被無故拖延,進而造成軍用物資的匱乏。

條例還規定,傷員入院時必須攜帶本人原有的被服、食具。而實際上,絕大多數傷員在到達醫院時已經是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因運輸能力有限,或者是別的原因,傷員們的被服、食具通常被滯留在前方戰場上。即使是這樣,糧秣部門也從不考慮提供這些起碼的必需品。

戰地醫院的混亂場麵,就是這些不合理製度造成的惡果,當軍醫孟席斯大夫最初突然接到指令,把原來的土耳其軍營改成醫院,準備收治阿爾瑪戰役的傷員時,他隻能把這個指令轉給“可憐的老沃爾德”。至於糧秣部門能否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斯卡特裏的基地、酒店變成適用的醫療場所,他就顧及不到了。

沃爾德老先生卻又無權動用軍需費用到外麵的市場上征購物資,而他所急需的物資都是認可書上所沒有的。他隻好照章行事,向軍需部報告,請求火速補給。

軍需部隻在他填報的物資單上,填寫“庫存無貨”的字樣,事情就此了結了。

對於諸如此類的“陰暗局麵”,士兵們仍然蒙在鼓裏。他們成了這場戰爭名副其實的犧牲品。傷兵懷著求生的希望,一批接一批到達這裏,被堆在破陋不堪的兵營裏,痛苦萬分地等待渺茫的生機。冬天已經迫近,許多傷員卻沒有衣服禦寒,更有甚者赤身裸體地躺在泥巴地上。

從另一方麵說,在某種意義上,正是軍官們的漠不關心,以及他們對待普通士兵的野蠻態度,促成了英國軍隊在克裏米業戰爭中的失利。在殘酷的戰爭環境中,軍官與士兵都經曆並忍受了極大的艱苦與犧牲,而且,軍官們也可謂是勇敢,堅強,不屈不撓。但是,他們對待自己的士兵,似乎卻並不在意。這讓南丁格爾非常憤怒。

斯卡特裏的軍醫們最初得到南丁格爾被任命為前線醫護團的總領隊消息時,不由得十分反感。原因極其簡單,由於醫務人員嚴重短缺,他們長期加班加點的工作,早已疲憊不堪,心情灰暗,沮喪到了極點。他們原本指望有“精明能幹”的“鐵腕人物”來這兒,以便迅速地改變現狀,而現在,他們萬萬想不到,來拯救他們的卻是一位來自上流社會的年輕“貴婦人”還有她那幫看上去嬌慣吃不得苦的護士。

軍醫們滿腔牢騷,猜測紛紛。有人說這個叫南丁格爾的女人將來必是大家的包袱,是一個多事的討厭鬼;有的人則說,她是政府派來的密探,讓大家小心提防。

與軍醫們的較量

“我並不完全相信《泰晤士報》的報道。”南丁格爾出發前寫給赫伯特夫人的信中曾這樣說。但現在她親眼看見的,不僅不亞於新聞報道,其悲慘的情況遠超過她的想象。

南丁格爾看到這一切後立刻寫信告訴赫伯特,她說:“國內各報對戰地醫院的描述和實際悲慘的狀況,完全是兩回事,這裏簡直比地獄還要淒慘!”

年久失修的古建築被用來充當醫院,除了寬敞之外,根本就不適合做醫院。在這裏沿房而築的簡陋下水道,不但無法流通,而且積滿了髒物和散發著惡臭的汙水,一陣風起,臭氣彌漫走廊和每一個病房,令人作嘔。

走進病房,地板磨損剝落,千瘡百孔,隨時可能把人摔傷。牆上積滿了厚厚的塵埃,成為毒蟲、微生物的大本營。汙穢的環境使老鼠橫行無忌,經常跳上病人的被褥,甚至咬掉病人的鼻子、腳趾……

斯卡特裏醫院由於傷病員過多,雖然很大卻也顯得擁擠不堪,每張簡陋的床間隻有08米之隔,但竟然排列了6000多米,每張單人病床上必須容納4位傷員。

無論是因受傷或手術失去手腳,因發高燒而不省人事,或因凍瘡而傷口腐爛發臭,以及因赤痢、霍亂的侵襲,垂危旦夕的各種傷病員全部擠滿醫院的每一寸土地。沒有按病情分開,也沒有隔離措施,這使得病人們出現了交叉感染。

這樣的醫院,要供應足夠的日常用品是件不容易的事,首先感到匱乏的就是病床和毛毯。在這種物資匱乏的環境下,隻好用粗糙的帆布作為床單,用空的啤酒瓶或葡萄酒瓶來代替燭台。但是日常不可或缺的浴盆、毛巾、肥皂、掃帚、抹布、臉盆、盤子、刀叉、湯匙等生活基本物資卻一樣也沒有。至於病人所需的醫療用品,例如擔架、繃帶、消毒燃料以及藥品就更不用說了。

醫院為新來的護士隊騰出了6間房,還包括廚房和一個狹小的房間。這兒原是3個軍醫的宿舍,現在卻要擠上約40個人,而在醫院的另一角,同樣大小,而且更好的一片住房,隻住著一位少校軍官。分給護士們的這些房間陰暗、潮濕、肮髒,房間裏沒有任何擺設。看到如此破敗不堪的住所,不但護士們有些不滿,就連陪同她們的軍官也覺得很尷尬,沒一會兒就灰溜溜兒地躲開了。

南丁格爾決定,最大的房間住14名護士,稍微小的房間住10個人,她自己和弗洛斯·布裏基太太住那間最小的,布裏基先生和男譯員信使住一間兼作辦公室,擔任廚師的克拉克太太與她的幫工晚上將就住廚房,樓上還有一個房間,由其他8名護士合住。

房間分派好後,這些護士跑上樓去查看,馬上又大驚失色地跑下樓來,因為房間裏還停放著一具俄國將軍的屍體。佛洛斯·布裏基先生隻好喊來兩名士兵,趁護士等候時把屍體運走。

房間未經打掃就住進去了,因為根本也沒有工具可打掃。這裏沒有床鋪、被褥,沒有食物,更沒有打掃的工具。南丁格爾獨自出去,到醫院找來了幾個鍍錫鐵盆盛茶水用。大家安排得當坐下喝茶時,她講起了剛剛打聽明白的事:

在這個所謂的“醫院”裏,幾乎任何設備都沒有。不要說家具,就連最普通的日常生活用品也沒有,這些鐵麵盆便成了“萬用盆”。而且每天的用水量有限,包括洗漱和飲用。說到這裏,南丁格爾告訴大家,目前最好忘掉洗澡和洗衣。護士們聽了麵麵相覷,無言以對。

沒有床鋪,護士們夜裏隻能睡在從醫院辦公室借來的長椅上,早晨還得趕緊送還回去,等晚上睡覺時再借;沒有被褥,她們隻好將所有的衣服都拿來裹在身上。

第一天夜裏,盡管大家旅途勞頓,身心疲憊,但大多數人還是徹夜難眠。不遠處傷病士兵的痛苦低吟不絕於耳,老鼠整夜在桌子下亂竄,跳蚤也異常活躍,再加上時令已經是初冬,寒氣襲人。但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護士們仍然有理由感到滿足,因為她們知道傷員們的痛苦更要大得多。

最初幾天,她們的日子很是難受。軍醫們根本不理睬南丁格爾,有意冷落她、孤立她,以此表示對她的不屑和懷疑。隻有一位軍醫“良心仁厚”,在第二天,就接受了她提供的護士和醫療器材。不過,他以後便同樣“銷聲匿跡”了,恐怕是“人單力薄”,不得不順從其他人的緣故。

南丁格爾見此局麵,感到很生氣,便決定暫時“按兵不動”,等軍醫們自己找上門來尋求幫助。她認識到,在她能真正投入工作之前,有些護理工作以外的影響因素是必然存在的,她對此早有準備。她必須贏得軍醫們的信任,這樣,才能夠順利開展工作。“孤軍作戰”,幾乎沒有多大意義。

為此,南丁格爾不得不違心地采取了這樣的態度:她決定不再提供護士和醫藥儲備,而是“以靜製動”,耐心等待軍醫們向她求援。她將顯示出這樣一種姿態,就是她和她的護士隊,同樣會團結一致,既不幹擾他們的工作,也不想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她們準備完全“屈從”於軍醫們的權威。而且,她也要讓軍醫們充分意識到,她和護士們,都將聽從軍醫們的調遣和使用,不會對他們有任何為難。

然而,在局麵如此緊張而迫切的情況下,做出無動於衷、無所作為的樣子,是需要極大的自我克製的。由於遭受孤立,暫時無事可做,南丁格爾便吩咐護士們自覺行動起來,在宿舍裏清點物資,縫製破舊床單、衣物、枕頭、吊腕帶等,做到未雨綢繆,以備日後使用。她們就這樣忙活起來了。

每當護士們和南丁格爾站在傷兵病榻旁邊,眼看傷員們痛苦的情形,自己卻因為沒有軍醫的指示,而不敢貿然行事時,就感到隱隱的痛心。

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護士們就開始沉不住氣了,有的人開始抱怨南丁格爾。有的人說:“我們大老遠地從英國來到這裏,究竟是為什麼?難道就為了做這些細微的瑣事嗎?”

就在這時,由帕拉庫拉瑪帶來的傷兵在斯卡特裏下船。和以前幾次一樣,傷兵人數如潮湧般地增多,而醫院的情形,不但未見改善,反而日臻惡劣。

然而,南丁格爾還是堅持不準護士們擅自行動。她隻將護士們略作調度,一部分人留在臨時醫院,一部分人被派往相距400米遠的陸軍醫院,並嚴格規定:夜晚所有在外的護士一定要回到臨時醫院就寢。

由於在廚房的表現,讓南丁格爾在醫院中總算站得一席之地。

南丁格爾發現,要想在這所戰地醫院裏做些像樣的食物,實在是難度巨大,甚至是毫無可能。全部炊事用具隻是13口土耳其式的大銅鍋,每口銅鍋的容量,大約是55加侖。傷員飲用的“茶水”,就是在這種未經涮洗、煮過肉的銅鍋中煮成的,味道很難聞,自然很難下咽。

分給每個病房的豬肉,都要事先交給各個病房的值班員,栓上一條破布,或是插上個鏽釘子之類的東西,做好標記後,再放入鍋中去煮。值得一提的是,煮肉的水一般根本燒不開,因為燒鍋的柴火都是些青樹枝,燃燒得並不充分,頂多是嗆人的濃煙而已。所以,士兵根本吃不到真正煮熟的肉。

這些半生不熟的肉,由各個病室的值班員領回去,常常就在他自己的床板上切割,再分給病房的傷病員。這樣的食物,這樣的吃法,連健康人吃下去都難以忍受,自然可以想象霍亂、赤痢患者吃下這種肉將會產生什麼後果。因此,長期以來,傷病員個個饑腸轆轆,且經受著腹瀉的嚴重折磨,此情此景,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這種種惡劣的情況,直至南丁格爾開設了“小灶”才有所改觀。

在馬賽短暫停留時,南丁格爾就購置了便攜爐灶、牛肉精、葛粉、紅酒等。當帕拉庫拉瑪戰役的傷病員到達斯卡特裏時,南丁格爾征得軍醫們的同意,把滾熱的葛粉粥、紅酒等成桶地抬出來,慰勞那些幸存的傷員。

對於饑餓不堪的傷兵們來說,這真是喜從天降。於是不出一個星期,南丁格爾的小屋,立即成了聞名的小灶廚房。大家對這個小廚房津津樂道。以後的5個多月裏,這個小廚房,便是唯一能為傷病員提供像樣病號飯的地方。

不過,南丁格爾本人嚴格遵守管理規定,除醫院的軍醫簽字以外,從不自作主張發放任何食品。這一點贏得了軍醫們一致的好感。

到達斯卡特裏的第五天又來了一大批傷病員。南丁格爾除了做飯以外,其餘別的都顧不上了,她甚至特地鑽研起了食譜,以便為士兵們提供更好的口味。

在緊張、奔忙、忘我的工作中,他人的偏見和讓人不快的冷遇,都被暫且忘掉了。但是,讓人想不到的是,越來越多的傷病員總是源源不斷地湧進醫院,甚至整整一個冬天沒有中斷,醫院的工作越來越緊張、繁忙。

拯救士兵的天使

1854年11月5日,俄國軍隊強攻居高臨下的英克爾曼,以免除對塞瓦斯托波爾港口的威脅。麵對俄軍強大的火力,英軍奮力抵抗。經過激戰,英軍憑借彌漫著的濃霧做掩護,獲得了先機,打贏了這場仗。但是,這場戰役,不僅讓他們損失慘重,而且使整個隊伍疲憊不堪。

當時的情勢已十分的明顯,由於俄國軍隊人數眾多,而且軍備力量強大,英軍不可能在開春之前攻下塞瓦斯托波爾港口要塞,便打算在塞瓦斯托波爾附近的高地據守過冬。

但讓他們感到無奈的是,那裏既無給養,又無輸送給養的辦法,帕拉庫拉瑪連接高地營區的唯一通道已被重炮的鐵輪碾軋得無法通行。所以,這裏的冬天,對於他們,將是比戰爭本身還要可怕的災難。

正如他門所預感到的那樣,可怕的災難終於再次來臨,當冬天迅速到來時,寒風凜冽,無遮無蓋,物資匱乏的英國軍隊,就這樣據守在高地上。為了獲得熱量,士兵們將身體挨著身體,還是凍得渾身發抖,麵色鐵青。可以說,所有戰爭的必然後果之一,就是參戰者往往要經受生不如死的肉體之痛。

饑寒交迫的士兵沒有任何燃料,任憑沒完沒了的雨雪灌到脖頸裏麵浸透薄薄的軍衣。為了取暖,所有的灌木,所有的樹樁都被他們貪婪地挖掘出來用作燃燒之物了。在沒有燃料的情況下,士兵們隻好開始挖樹根、草根,在身體旁邊燃起堆堆小火。他們睡在泥地上,吃的是幹豌豆和半生肉。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在呻吟中倒下,病員的比率迅猛攀升。

運載首批病員的運輸船未經事先通知便抵達斯卡特裏醫院。軍醫們手忙腳亂,在一籌莫展、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開始向南丁格爾小姐求援了,首先要解決的是鋪位問題。

南丁格爾小姐馬上組織她的護士隊,迅速用幹草塞滿了一隻隻口袋,鋪在病房裏、走廊裏供病員們躺臥。枕頭、毯子自然是沒有的。隨著人數不斷增加,幾天後連布口袋也用完了,而病員還在源源不斷地湧來,隻好讓他們睡在光禿禿的地板上。

到後來,幾千米長的走廊上全部密密麻麻地躺滿了病員,像是密集的蜂群一樣。由於人員眾多,彼此之間幾乎連空隙也沒有。地板無法打掃、無法擦洗,爬滿了各種害蟲。害蟲之多達到讓人無法插足的程度。

當誌願隨軍的牧師奧斯本跪在地上俯身為快要死去的士兵記錄遺言時,他的筆記本上竟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虱子。這種景象,是這位牧師有生以來從沒有見過的。他驚慌得要命,甚至對自己的牧師職業產生了懷疑。

軍醫們其實都很敬業。盡管壓力很大,但他們並不退縮,個個都像獅子一樣奮不顧身地投入工作。但是,畢竟傷病員太多,他們也不免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有的傷員入院兩個星期,還未曾見到外科醫生。當時,那裏既沒有手術台又沒有帷幕,截肢手術隻好在病房裏眾目睽睽之下就地進行,慘叫聲不絕於耳。這種狀況,差不多延續了一周多,其他士兵可以目睹到的這種可怕景象,也持續了一周多。

奧斯本先生描述說,一次截肢手術是“在兩塊木板架子上完成的。在手術後期,因為沒有桌子我隻好用我的胳膊支撐,另一個外科醫生頂住我的腰。而別的士兵就在附近看著這一切,他們內心的恐懼,是顯而易見的,因為他們也遲早要經受這種非人的痛苦”。

在這種情況下,南丁格爾的最早幾項改革之一,就是從君士坦丁堡買來帳幕,把手術操作過程遮蔽起來,使其他傷員不致於目睹他們遲早逃避不了的苦痛,傷員們對此非常感激。

南丁格爾計算了一下,到此刻為止,醫院內至少有1000多名患急性腹瀉的病人,而醫院隻有20隻便盆。另外還有些大木桶整日整夜放在病房裏、走廊裏,供病人小便。過去,由於值班員不盡職責,不願意清理打掃,這些便桶就這樣整天地放在那裏,氣味極其難聞。南丁格爾來到後馬上建立值班製度,護士們輪流處理這些馬桶。

她曾記述道:

馬桶的味道,曾經讓人震撼,但和士兵們因無法得到及時救治,而紛紛死亡的情形相比,味道不好,又算得了什麼呢?死亡率之高,令人膽戰心驚,而這隻不過還是個開始。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麵。

不久,天氣變壞,克裏米亞地區受到了一場颶風毀滅性的襲擊:颶風過後,人們驚恐地看到,營地的帳篷被吹得七零八落,有的甚至都成了碎片,而且飛出數千米遠。

巴拉克拉瓦港灣中,所有的船隻都被摧毀了,最後,統統沉入海底,而其中一艘大船剛剛到岸就遭遇一場颶風。它滿載著被褥和其他過冬給養,結果,一件東西都沒來得及卸下,就“轟隆”一聲沉入大海了。

暴風夾帶著雪的冬天,加劇了受傷士兵的苦難。患赤痢、腹瀉、風濕熱的病人與日俱增。又有幾艘船的病人接連運抵斯卡特裏,新運到的病員狼狽不堪,饑寒交迫,滿身虱蚤。他們已經丟棄了棉衣、鞋子、襯衫。隻穿著肮髒的滿是窟窿的破布,樣子著實令人作嘔。有時,他們甚至是赤身裸體來的,連他們自己也都向護士連連擺手,囑咐護士不要走近他們。有的說:“就連我自己的母親恐怕也不願意碰我一下。”

到11月底,醫院的管理係統陷入癱瘓,各個部門都怕擔負責任,招惹非議,誰也不敢出來負責。在這種情況下,一籌莫展的官員們終於認識到,在斯卡特裏當前的危難中,隻有一個人有能力站出來力挽狂瀾,這就是既有財力、權力,又有能力的南丁格爾小姐。

南丁格爾支配著一筆30000英鎊的巨款,其中,有7000英鎊是她個人籌集的,其餘由各個基金會捐助。在那個時代,君士坦丁堡還是世界有名的大商埠之一,在那裏可以買到很多物品,這也使得南丁格爾所支配的資金可以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