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的天使
也許若幹年後,我們可以達到喜馬拉雅山腳。當我們不能到達它的山腳時,請先不要談論關於山頂的問題。——南丁格爾南丁格爾戰爭中的天使戰爭賦予的使命
19世紀中葉以來,俄國對國勢日衰的土耳其進行蠶食式的侵略。
英國是不能坐視俄國強大的。如果俄國艦隊由博斯普魯斯海峽進入地中海的話,英國的殖民地印度便大受威脅。當時的法國也正和俄國處於敵對的立場。
1853年10月,俄國艦隊打敗了土耳其艦隊,英國終於按捺不住,為了保護自身的利益,決心與俄一戰。
1854年2月21日,俄國與法、英之間的外交關係斷絕。3月28日,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正式向俄國宣戰。法國也加入英國同盟,也聲明為保護土耳其而戰。
曆史上著名的克裏米亞戰爭就此揭幕了。
長期以來,英國人民把英軍不可戰勝的神話,當做他們堅定不移的信條。英軍過往的戰績,使他們充滿了自信。他們認為,英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這支在滑鐵盧廝殺過拿破侖的軍隊,攻城拔寨,驍勇善戰,是戰無不勝的。
但是,英國的普通公民可能並沒有意識到,今非昔比,自從滑鐵盧戰役以後,眨眼40年的時間過去了,情況早已發生了巨大變化,英軍的戰鬥力已經驟然減弱。開赴戰場的遠征軍,啟程出發前的部隊給養供應、衛生保健以及傷病員的醫療,都已經混亂不堪,這使得英軍更像是一群“烏合之眾”。
到了1854年春,表麵上看來,人心普遍穩定,軍隊步伐整齊地路過倫敦市區,走上戰船準備參戰,人群歡呼雀躍地送別他們。但是,誰也不知道,這支部隊是多麼的不堪一擊,他們並沒有強大的後援部隊,軍需給養也毫無保障。這樣一支軍隊、麵對給養充足而同樣善戰的俄國大軍,幾乎注定要遭遇潰敗。
戰爭的第一階段,最初不是在克裏米亞,而是在羅馬尼亞。當時,羅馬尼亞還隻是土耳其的一個省份。俄國人正在那裏圍困土耳其人,英國人在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斯卡特裏建立了一個軍事基地。
1854年6月,英國軍隊在保加利亞的黑海港口城市瓦爾那登陸後不久,霍亂病開始流行,對於他們來說這無疑是巨大的災難,因為登陸的英軍成了傷病大軍,士兵自動減員導致無所作為。這時,土耳其士兵浴血奮戰,花費了巨大代價,才暫時解決了在羅馬尼亞境內的危機。
在這種情況下,聯軍整頓軍隊,欲摧毀俄國人在克裏米亞半島塞瓦斯托波爾港龐大的海軍基地。
進攻塞瓦斯托波爾的戰略行動,在英國國內的報紙上曾經公開討論過,但後勤部從未得到有關正式指令,這使得他們沒能先期準備,導致英軍在未來的戰爭中非常被動。
一開始,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英軍在瓦爾那港集結,準備大規模地乘船渡過黑海向克裏米亞進軍時,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因為他們的運輸力量嚴重不足。30000名士兵已經把運輸船塞得滿滿當當,像幾隻巨大的沙丁魚罐頭,而馬匹、帳篷、炊具、藥品等軍需物品,自然沒有可以存放的地方,於是,被統統丟在後麵。
9月14日,給養嚴重不足的英國聯軍在一個海灣登陸,他們並不知道可怕的戰爭災難,就在前麵等待著他們。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英軍登陸的這個海灣的當地名稱,翻譯過來正好叫做“災難之灣”。難怪與軍隊同行的一級軍醫亞曆山大爵士不禁大聲疾呼:“一切都是那樣草率、匆忙、混亂!既無醫療運輸船,又沒有擔架、藥品、車輛,一支龐大的部隊,就這樣在異國土地登陸,這等於是自投羅網。”
一個星期以後,大規模的戰爭打響了。
英法聯軍經過激戰,暫時贏得了阿爾瑪戰爭的勝利,俘獲了俄軍的大量軍事裝備。但這次戰役中,傷員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沒有繃帶,沒有麻醉用的氯仿,沒有嗎啡……他們陷入了可怕的窘境,傷員們像螞蟻一樣到處分布。
這時,英軍才在斯卡特裏向土耳其借了一棟年久失修、大而簡陋的建築物當做臨時醫院。因為事先未經整頓,不僅外表破舊,內部也零亂不堪,而且沒有醫療設備。
從阿爾瑪戰役中下來的傷員、病員,忍受著黑海海麵的驚濤駭浪,向斯卡特裏兵營醫院集中。到達兵營醫院後,由於沒有床位,他們隻好睡在地鋪上,身上仍然裹著戰場上下來時那些浸透了膿血、糞汙的軍毯。由於沒有醫生,根本沒人過問他們,有的甚至一天一夜沒有喝到水。
倫敦《泰晤士報》的戰地報道曾這樣寫道:
此刻,戰場正下著大雨。天空如潑了墨水一般的黑暗。狂風像野獸般猛吼,震撼著天地,搖動著帳篷。帳篷中的積水深達幾十厘米,士兵們不但沒有雨衣,而且連禦寒的衣物都沒有。他們常常一連站立12個小時來保衛堡壘。士兵嚐盡了一切發生在冬天的戰爭所不可避免的苦痛。
苦痛之餘,他們寧願死去,沒有一個人願意活著受罪。事實上,在倫敦雨中彷徨的乞丐都比受傷的士兵們幸福得多,祖國的人民要切記這個事實。
野戰病院器材與藥品很缺乏,到處都是惡臭衝鼻。重傷的士兵無法治療,隻有坐以待斃。傷兵都由其戰友背負而來,但一旦放下他們,卻沒人來照料……
英國人民讀了這些報道後,才知道士兵們的悲慘情況,不覺大吃一驚。在聯軍阿爾瑪大戰旗開得勝之後,英國政府揚揚得意,當時《泰晤士報》的報道,無疑是在他們頭上澆了一盆冷水。
12日,《泰晤士報》的第二篇報道被刊登在報紙上,這是一封很長又很詳細的戰地報道:
我相信前線戰士由於沒有健全的醫療設備,以致無法得到完善治療而慘痛死去的消息傳到後方,必定會引起一陣騷動或令人無法相信。
但這卻是事實,不僅醫護人員不足,就連包紮傷口的繃帶也奇缺無比,我真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憤怒和慘痛的事實!那些不忍目睹這種慘狀的百姓們,紛紛捐出舊衣服和床單代替繃帶使用……
接著,第三篇報道又來了:
幾天來,令人悲痛的景象使我對祖國軍隊醫療設備的貧乏感到悲憤與震驚!受傷和生病的士兵根本沒有被當做人來看待。他們獨自呻吟,得不到醫護人員的照顧。
法國軍隊的情況就比較好,他們不論是醫療技術或設備都很完善,又有足夠的外科醫生,以及50多位受過嚴格訓練、具有服務和犧牲精神的姐妹會會員來協助醫療工作……
19世紀的英國製度中明文規定,妻子可以隨丈夫出征,下麵這一封追隨丈夫遠征的士官夫人所寫回來的信,也引起了社會人士的注意:
多麼悲慘的事啊!如果你也能目睹這些可怕的景象,相信你會和我一樣悲痛欲絕。站在簡陋而寬敞空蕩的臨時醫院裏,卻仍然可看見外麵街道上到處零亂地橫躺著受傷和生病的士兵。
他們與我雖僅咫尺之隔,但我已無法再騰出絲毫的空位容納他們。眼看著這種慘狀,我卻愛莫能助,隻有盡量不去想他們,以求片刻的安寧,因為我和另一位士官夫人都不懂醫療知識,我們唯一能盡力的就是炊事工作。這裏太需要護士了,卻一位也沒有。
由此可想而知,法軍裏的50多位護士每天所要做的事是多麼繁重,你應該可以想象得到……
戰地報道和不斷傳來的消息,使英國全體人民悲憤不已,嚴厲譴責政府和深切同情戰場上的同胞。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形?為什麼一個國家的陸軍醫療設備會簡陋到這般地步呢?
14日,《泰晤士報》發表《不要遺棄遠征同胞》的社論,向英國人民呼籲:“難道英國的婦女中,就沒有人肯獻身為在戰地醫院裏受苦的士兵們服務嗎?難道我們英國人自我犧牲的精神不如法國人嗎?”
這篇社論,引起了英國人民的熱烈反應,為了拯救遠方戰士及慰問他們的辛勞,大眾紛紛響應,捐款捐物,報名參加誌願者活動。僅一天的時間,竟收到高達2000英鎊的捐款。
而這時的南丁格爾,早已經是蠢蠢欲動了,她的心早已飛到了前線,這就是克裏米亞戰爭賦予南丁格爾的使命。
生命中的輝煌篇章
對於克裏米亞戰爭,南丁格爾對社論的關切遠遠超過那些大眾。她仿佛真的聽到那些傷病士兵們痛苦的呻吟聲,他們的哀號時時刻刻都縈繞在南丁格爾的耳邊。
34年漫長的歲月,她所做的點點滴滴,似乎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天的來臨,隻要她認為該做的,她從不猶豫。於是南丁格爾決心出麵組織戰地救護隊,奔赴前線為傷病士兵服務。
主意既定,南丁格爾就毫不遲疑地行動起來。首先,她在熱情的誌願者當中挑選了幾名技術過硬、品德高尚的護士作為支援救護隊的成員;其次,為了擺脫家裏的桎梏,她特意請舅舅去恩普利向父母求情;她還拜訪了陸軍醫療總監,詢問是否需要她們隨船運送一些醫療器械,甚至還安排好了奔赴前線的行程。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但最重要的還是得獲得政府和軍方的許可。於是,南丁格爾向現任陸軍財政大臣史得尼·赫伯特的夫人寫了一封信請願信:
親愛的赫伯特夫人:
今天早上我到府上拜訪您,但因事前不曾與您取得聯絡,以致拜訪未遇。我現任醫療督察工作,關於組織自願醫護隊前往斯卡特裏的計劃,希望能與您的先生作一次詳談。
一位非常熱心於社會公益事業的夫人,捐了200英鎊作為3位護士的費用,因此吃、住以及一切費用,我們都可自己供給,絕不會給政府增加負擔。
我雖不敢完全相信《泰晤士報》的報道,但我確信我們將有助於可憐的傷病士兵。
不知赫伯特先生有什麼意見?官方是否會反對?萬一有不方便的地方,希望赫伯特先生能給我一封推薦函,這將使我無上的榮幸與感激!
至於醫院所需的用品,應當注意些什麼?請赫伯特先生不吝賜教!我曾問過陸軍醫療總督,他說無需任何物品,但為慎重起見,還是請教您的意見。
舅舅已經替我到恩普利去請求父母了!
至於要得到陸軍大臣的許可,是否要我寫申請書呢?
致我最敬愛的夫人。
您的好友南丁格爾敬上
而這時,赫伯特的桌子上也堆滿了誌願者的請願書,看來人員已不成問題了,但是由誰負責呢?這並非任何人都能做到的,選來選去,他覺得隻有自己的好朋友南丁格爾最合適。因為她不僅有豐富的醫護知識、無私奉獻的精神,更重要的是她有優秀的組織和領導才能。於是赫伯特也給南丁格爾寫信請她接受邀請。
親愛的南丁格爾小姐:
相信你在報上也知悉,我們的士兵,在戰鬥中傷亡很大。斯卡特裏的醫院,特別缺乏護士,這已經成為非常棘手的問題。另外,還缺乏繃帶、紗布、被褥等。
相對於護理這一問題而言,醫用品不久就可解決。我已經通知有關方麵進行準備,醫藥、酒精、澱粉、食品,已經先期發出。在幾天之後,如果不出意外,新鮮補給品,也即將抵達。
缺乏女護士的問題,更加突出,這對軍隊甚至是致命的!我不能容忍這種局麵的出現。除了男護士外,從過去到現在,在英國的戰地醫院,尚未有女護士的先例。通常,對於作戰部隊來說,他們不可能配備大量的女護士。
不過,在斯卡特裏,有一所非流動的後方醫院,因此,我們寧可開一個先例。我也認為,沒有任何理由反對接納女護士。我不是一個觀念保守的人。相反,我認為接納女護士,有很多現實的好處……
但是,盡管如此,護士隊伍的選擇並不容易;對於這種情況,沒有誰比你更為清楚,你是護理業的行家。我們要選派一支得力的護士隊伍,就要找到那些能承擔任務的女性,使她們加入隊伍的行列。她們必須具有必要的護理知識、良好的願望、充沛的精力、巨大的勇氣以及無私奉獻的精神。
作為這支隊伍的管理者,管理任務也是相當艱巨的。除了負責自己的隊伍以外,還要與那裏的軍官進行密切配合,這並不容易。因此,我們需要的是富有經驗,懂得管理的人,而不是一無所能的平庸之輩。
就我所知,目前,全英國隻有你最合適前往擔當此任,全麵負責那裏的組織和監督工作。我希望,你能夠接受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當然,為使你能順利完成這項使命,我會給予你的工作以力所能及的支持,你將全權負責此項工作。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軍醫們得與你通力合作,減少你在工作中遇到的一切阻力,你也有權要求政府提供任何必要的支持。
在仔細權衡之後,我認為,隻有你會給這項工作帶來光榮。你知道,有的女士固然熱情有餘,但經驗不足,用不了幾天,就可能撒手不管,半途而廢。或者因為效率低下,從而影響到別人的工作,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我之所以希望你擔當此任,是因為你個人的品德、你的知識、你的管理經驗、社會職位和地位,在這項工作中的優勢顯而易見。
我知道,護理事業在英國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尤其是對於女性而言。不過,如果這項工作取得成功,各種偏見和誤解,就會煙消雲散,前所未有的美好事業即可完成。
總之,我知道,你會考慮我的建議,並且作出明智的決斷。上帝保佑,希望我的願望可以獲得實現,使目前的糟糕局麵有所改觀。
你的好友史得尼·赫伯特敬上
隨後,當南丁格爾欣喜地展讀赫伯特的來信時,赫伯特也在滿心喜悅地閱讀著南丁格爾的自薦信。
就這樣,南丁格爾一生中最輝煌的一頁就徐徐掀開了。
踏上前線的征途
在赫伯特和南丁格爾互相通信後,兩人就見麵商討這件事的詳細計劃。接著,土耳其英軍醫院看護監督任命書就送到了南丁格爾在恩普利的住所。
此消息一經發表,世人對南丁格爾是什麼人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在上流社交界和醫護界,她是為人所熟知的,但是一般人卻對她了解不多。
《埃莎米那報》對南丁格爾曾有這樣的一段文字介紹:
她是才學兼優的年輕淑女,通曉古代語言和高等數學,對一般藝術和科學、文學也有很深的造詣。
她能講法語、德語、意大利語,這些語言運用起來就如本國語一樣的流暢。此外,因為她曾多次到法國、德國、意大利等國家旅行,所以對歐洲各國情況頗有研究。
出身於高貴家庭而稟性溫和的她,能說服任何一個人。
這一段介紹文字還在世界各地的報紙刊登出來。其間,當然不免有冷酷的批評。
女性恐怕不能適應土耳其的氣候吧!而且,女性不能像士兵一樣的訓練。恐怕到那兒去,反而要人照顧呢!
如果一定要派遣護士的話,為什麼不選擇那些已婚的婦人呢?沒有生育和養育過子女的女人,怎能做得了看護病人的工作呢?
南丁格爾不為這些毀譽所動,她已經開始進行籌備工作了。她以素常冷靜的態度預計以4天的時間征集護士、縫製製服、買船票、訂房間……
征選護士就在赫伯特夫婦倫敦的家中辦理。遺憾的是應征者中沒有一個人是自願的。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以“錢”為目的。護士隊除了免費供應飲食、住所和製服之外,每星期還有12~14先令的薪酬,表現好的話還可增加至16~20先令,這對於當時薪水低廉的護士而言,的確是一份十分優厚的待遇。
參加的每一位女性護士都必須在同意書上簽字,表示絕對服從南丁格爾的領導,並且以友善、謙虛的態度與軍方相處。如果與部隊士兵發生衝突,即使對方隻是一個普通士兵,挑起事端的護士也將被立即開除。
在護士隊的成員中,沒有一個是年輕女性,幾乎全是肥胖的中年婦女。她們之中隻有14人有在醫院工作的經驗,其餘24人都是屬於宗教團體。南丁格爾強調,護士隊不屬於任何特定的宗派。
“選擇女性護士的觀點應該視其是否適合護士的工作,而不是根據宗教上的信念來論斷……”
護士隊的成立受到馬尼神父的大力支持,使天主教會作出空前的讓步。他們分別從諾伍德醫院和其他修道院派出5名修女加入到護士行列,並承諾這10名修女完全服從南丁格爾。
此外,還有來自其他宗教團體的修女,也在史得尼·赫伯特等人的奔走交涉下,陸續派員加入,並願意接受南丁格爾的領導。南丁格爾從這些誌願者中挑選了38位最合適的人選。這在當時,都算得上不可多得的醫護人才。
在全國人民的熱情歡送下,一個富有曆史意義的時刻誕生了。南丁格爾和她的護士隊踏上了奔赴前線的征途。與護士隊隨行的還有佛洛斯·布裏基夫婦、牧師,以及負責將國內捐款送達前線的《泰晤士報》特派記者馬克。
這天,南丁格爾穿著樸素的黑色衣裳,臉上泛著常有的微笑,跟送行的人一一握手。在她的前麵,危險的戰場正等待著她。肩負這份重大責任的人,是不易以平靜相迎的,但是南丁格爾的心卻像止水一般的安靜。
1854年10月21日,南丁格爾率領的護士隊從倫敦橋出發。她們預定經過達布倫、巴黎、馬賽,並將在馬賽補充大量物資,坐快船前往君士坦丁堡。
當她們一行到達英吉利海峽對岸的法國達布倫時,受到了達布倫人民傾城而出的歡迎。港口的漁民、成年的年輕人和婦女們自告奮勇地為護士隊提行李、引路,而且不接受任何小費和致謝;連飯店的主人都說:“你們可以隨意使用飯店,晚餐大家盡量吃,本店免費招待‘英國來的天使!’”
這一切都令南丁格爾她們感到非常的興奮和溫暖。隻有一點小插曲令人不愉快:護士隊裏那些自認為高貴的女人不願意與其他護士同桌就餐。南丁格爾不想一開始就鬧得不和,便暫時順著她們。她自己則與護士們同桌,替她們翻譯法語,還講了幾個因語言差異而發生的笑話。
來到巴黎時,她們同樣受到市民們的熱烈歡迎。熱情的人民幫忙把她們送到梅雅莉和她丈夫朱利亞士準備的大飯店。
第二天,她們向馬賽出發。
一到達馬賽,南丁格爾就忙著訂購各類物資,除護士隊的醫療用品外,還有陸軍緊急委托她為前線部隊采購的其他物品。在她自己狹小的寢室中,南丁格爾忙著和各類批發商及零售商交涉、核實,還得抽空接待法國政府的代表、英國領事館官員和法國報界的記者,以及專程趕來詢問她“旅途中是否需要以維多利亞女王名義獲得幫助”的女王使者。
這個時候的南丁格爾,散發著與過去完全不同的美,不同的韻味,堅定的眼神、上揚的嘴角給人一種深刻的印象。
10月27日一早,護士隊就搭乘“佩克提斯號”快船到達馬耳他島。這不是一段愉快的旅程,因為船上衛生不是很好,蟑螂到處橫行,老鼠也很猖狂,把護士們尤其是那些尊貴的婦人們嚇得尖叫逃竄。由於風浪的關係,船身又搖晃得厲害,許多人暈得昏天黑地,弄得大家都十分不舒服。
好不容易撐了過去,但在隨後的航程中,這艘船又遇到了暴風雨,船身在浪尖穀底裏顛簸折騰,護士們惡心嘔吐得死去活來。幾個修女相信她們過不了這一劫,找到南丁格爾,想為她作最後的祈禱。
不料南丁格爾笑笑說:“我的想法和你們完全不同,我也相信神的旨意,所以我認為,在什麼事都還沒來得及做的時候,咱們都會平安無事的。我寧肯把這看做是神對我們的一番忠告:未來的日子不是一帆風順的。我要去看其他姐妹們了,你們禱告吧,但不是最後的哀告,應該是美好的祝福!”
她們的船在博斯普魯斯海峽顛簸前進,終於靠近了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護士們冒著大雨擠到甲板上,眺望著代表安全的陸地。風雨中,城市的麵貌看起來像一張褪了色的舊照片,既親切又遙遠。船長指著海峽對岸高處一長列的石頭房子告訴大家,那就是斯卡特裏陸軍醫院了。
上岸前,雨漸漸停了,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照亮了海峽一側的海岸。英國駐土耳其大使特拉派書記來港口迎接。護士隊還得再渡過海峽去對岸的斯卡特裏醫院。
當接運她們的小船靠近搖晃的棧橋時,護士們看見靠近岸邊的海水裏漂浮著死去的腐爛的馬屍,岸上還有因吃不到馬屍而狂吠的野狗。她們順著陡坡望去,三三兩兩衣衫破爛、步履蹣跚的人,互相扶持著朝醫院走去,此番情景不由得使她們打了一個寒噤。
從岸邊到醫院,還有一段長長的陡坡,路麵盡是泥濘和垃圾,幾乎無處下腳。幾位嬌氣的貴婦高高地提著裙擺,狼狽不堪地一步步挪動,無力顧及她們的行李,南丁格爾和另一些護士不得不多跑幾趟,替她們搬運。路滑得很,一不小心就會跌個仰麵朝天,令人哭笑不得。為了鼓勵士氣,南丁格爾有時還故意做些惡作劇讓大家保持愉快的心情。
經過艱苦的長途跋涉,南丁格爾一行終於到達目的地。醫院方麵,已經有相關人員前來迎接了。他們為護士隊舉行了簡短的歡迎儀式。
走進破敗的軍營
來到土耳其營地,南丁格爾一行人更加發現,這裏有多麼的破爛不堪。營地的中央有一個空曠的小廣場,廣場上一覽無餘,四個角落各有一個瞭望塔,看上去十分陳舊。在繁如蛛網的兵營建築群中,還有一個倉庫、一個馬廄和一處食堂。食堂裏出售很多質量低下的烈性酒,它們是士兵們化解、轉移痛苦的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