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留塔不在家,她被兄弟的喊聲招走了。屋內被一盞掛在灶上的燈照亮,燈光並不太亮。翁杜列走遍屋子的角落,找不到一個人,除了勒內的女兒,躺在母親床邊的搖籃裏,似乎已奄奄一息。

寡婦與孩子的床榻並沒有勾起這妖魔的憐憫和悔疚心,隻燃起他的欲火和嫉火。翁杜列覺得一股火焰從他的骨髓裏迅速燃起。他的雙睛充溢著情欲,情欲在燃燒,由黑暗、孤獨、寂靜煽起的獸欲。他撲到塞留塔的床榻上,擁抱它,撫摸它,在上麵尋找一個女人留下的痕跡,他把貪楚的嘴唇貼上去,熱吻麵紗的襞褶,它可能觸過美人的唇或胸乳。瘋狂中,他發誓,要麼毀了她,要麼把她弄到手,滿足他的情欲。她燃起他靈魂裏的情欲。但塞留塔此時正在樹林深處與兄弟一起哭泣,翁杜列的時間緊迫,不能在這裏久留。

一個女人,或不如說一個幽靈向他走來,他才離開他弄髒的屋子,就遇上了亞卡西。

“我熬受了太久,”亞卡西說,“熬受了太久的折磨,過去我得悉你尋我的情敵時,我就警告過你,你不聽我的話。我又看見你從她的屋子裏出來,而阿塔昂西克複仇之神把你和我的腳步拴在這裏。該死的混蛋!我並不責備你,我心裏的愛情已經死滅了,我蔑視你,但我要贖罪,要複仇。我告訴你,我要到酋長們那兒去揭發你,揭發我自己。你的陰謀,你的罪行,我的罪行都將被揭發,大家都該受到公正的審判。”

翁杜列驚恐萬分,他的目光射到她的臉上,看不見這個婦人因愛因嫉而憔悴的神色,看到的是冷酷、絕望。翁杜列立即打定了主意。

離塞留塔家不遠的沼澤,是蛇的窩巢。翁杜列裝出後悔不迭,痛不欲生的模樣,裝出愛這個他從未愛過的女人的樣子,雙臂摟著她,乞求她的饒恕,懇求她聽聽他的辯解。亞卡西在這個惡棍的懷裏掙紮,因愛情被叛,因久懷蔑視,亞卡西用盡怨憤的詞句責罵他。翁杜列說:“如果你不願聽我講話,我就去尋死。”

亞卡西雖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但她畢竟太愛這個人!她對他的餘情使她生了憐憫心,她任由他拖向沼澤,聽著她不再上當的甜言蜜語,但這些話聽來還是受用的。翁杜列一麵自辯,一麵抱著她走,把她領到偏僻之處。他說他這個情夫隻求她對他笑笑,他會在她的腳下度過感謝她、愛慕她的一生!亞卡西的怒氣漸消,翁杜列裝做感情衝動,跪在她的腳下。

亞卡西已站在兩潭死水之間的窄窄的堤上,死水中無數響尾蛇與它們的小蛇在秋日的餘暉中嬉戲盤旋。翁杜列抱住亞卡西的雙足,把它們拉過去,這倒黴的女人便向後栽倒,滾入毒水潭中。毒蛇為了捍衛家族,毒液分外增多,它們噝噝噝地叫著,一起撲上來,用它們的扁頭和牙齒襲擊騷擾它們的敵人。

翁杜列一陣獰笑。亞卡西在蛇群中,在水波中掙紮,與雙重的死亡威脅搏鬥,一麵嚷道:“我該死!你這惡人,你無惡不做,惡貫滿盈,去害死你最後一批敵人吧,但你要知道你的日子也不長啦!”

“說得好!”歹徒翁杜列扔掉了假麵具,“不錯,是我殺了你,因為你想背叛我。死吧!我犯的罪全歸在你的名下!我不怕你的威脅!以後,我不會寬恕任何人,我活一天就要犯一天的罪,我要得到折磨你的女人的愛情。你不會得到塞留塔的頭顱了,我要吻它,吻這顆可愛的頭顱!”

翁杜列又嚎又叫,像已經下了地獄。他拋棄了這個為他做出了一切犧牲的女人。

上帝就在此刻也讓這被天主棄絕的人預感到複仇的滋味,堤上出現幾個獵人,他們認出了翁杜列,加快腳步向他走過來。亞卡西還在水裏掙紮,不讓獵人看見她已是不可能,他們會去救她。如果他們把她撈上岸,她會不會苟延殘喘,把事情的真相講出來?翁杜列慌得心直發涼,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表現出惡徒的本色。他要采取的欺騙手段未必奏效,但這是他惟一能采取的辦法了,他可不能被人控告犯了謀殺罪。翁杜列做出氣急敗壞的樣子呼喊了這些武士:“快來幫我救救女首領,她掉進深潭裏了!”他裝作救亞卡西的樣子,實際上是把她的頭往水裏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