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6)

他認為,蘆葦束被竊之前,放在納契的蘆葦束的數目或放在其他部落的蘆葦數目已有謬誤,如此,各處的複仇行動並不能保證在同一天舉行。在納契神廟裏的八根蘆葦的消失肯定是天意,既是天意,其他部落的蘆葦也一樣會消失,因此,殲滅敵人的日子應該是一樣的。牙祖的酋長陳述了這些政治的與宗教的理由後,還提到利益方麵的理由,反駁西卡沙人的主張,也確定了會議的主張。

“載著白人財富的好些獨木舟停泊在羅薩裏要塞,”這位酋長說,“它們隻停留幾天,如果我們在這些舟船開走之前消滅了法國人,我們就能得到這些寶貝。”

西卡沙人在印第安人中素以貪婪著稱,他們裝做被牙祖人的口才說服的樣子,其實他們是垂涎這筆財富才接受了這建議。他們商定在燒剩下的第三根蘆葦的夜裏執行計劃,大部分代表接受這個決議。

大家一致同意繼續大賽,就如夏克塔斯沒有去世,計劃執行的日期沒有提前一樣。他們還商定屠殺前幾個小時才通知年輕武士有關謀反的事。

決議一經通過,大會代表四散而去。烏杜加米茲心情輕鬆走出會議,夜裏穿過叢林回塞留塔的家,他心裏想:“如果勒內三天後沒回來,他就得救了!”但很快他又想到,如果勒內三天內回來,他的死期就大大提前了,而若八天後才動手,他們也許能找到法子躲開災難呢。

這位年輕的野人開始計算勒內在人間還能活多少天。會議的新決定迫得他的思想停留在一件可怕的事情上麵,這項決定挑開了他的傷口,它使得他的靈魂從麻木的痛苦中跳出來,他失望得慘叫,這慘叫由回聲反射出來,納契人都聽到了,還以為是祖國垂死的呻吟呢。

塞留塔聽到兄弟的聲音,急忙走出屋子,跑進樹林,叫喚兄弟,循著他的慘叫聲找到了他。

“是誰叫我?”烏杜加米茲說。

“是你的妹妹。”塞留塔答道。

“塞留塔!”烏杜加米茲向妹妹走過去,“是你,塞留塔,啊!你真不幸啊!”

“勒內死了嗎?”走到兄弟身旁,塞留塔問。

“不,可是他的死期提前了,三天後就是他的凶日了!三天後,勒內完蛋,我完蛋,你也完蛋,整個大地完蛋。”

他剛講完這些話,塞留塔就以異樣的窒息的聲音吐出這句話:“是我殺了他!”

從兄弟的話裏,塞留塔突然明白提前屠殺日子的另一個後果。果真,如果勒內沒有延期歸來,而是突然回到納契,那麼,他的妻子抽取蘆葦不但沒有救他,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塞留塔痛苦不堪,她想講話,良久說不出來,終於,她從胸中憋出一聲嚎啕,哭喊道:

“是我偷了蘆葦啊!”

“不幸的人!”她的兄弟喊,“是你!……你!瀆聖!背誓!殺人!”

“不錯,”塞留塔絕望地說道:“是我,我幹了這些事,懲罰我吧,永遠也別讓我看見白日的光明吧!別為我盡你做兄弟的義務了,現在我沒有勇氣承受人生的折磨了。”

烏杜加米茲萬分沮喪,他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他不再講話,痛苦壓倒了他。終於他打破沉默:

“我的妹妹,你太不幸了!太不幸了!比我還要不幸!”

塞留塔岩石般沉默。烏杜加米茲又說:“看來你不得不第二次背誓,向勒內吐露秘密了。這秘密是你的,是你殺害我的朋友。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我不得不通知酋長們,你不願我做你的同謀,我背了誓。”

烏杜加米茲歇了片刻,又說:“不錯,這是我們倆的職責,等他回來,你把秘密告訴勒內,我把你的秘密告訴酋長們。如果我的朋友還來得及逃走,我的快樂就會和上帝的快樂一樣。請你動作迅速些,因為我必須揭發你要做的事。”

頭腦簡單,品德高尚的年輕人走了。

翁杜列心煩意亂,他從大會歸來,大會的絕大多數代表反對他的意見。他看到他要犯的罪行失去了大部分的價值,如果勒內不死在這次屠殺中,如果塞留塔沒有付出代價的話。他往塞留塔家中走,這個似乎被一切人遺棄,連兄長也遺棄的女人。也許塞留塔有勒內的消息,也許是這個忠誠機敏的妻子偷竊了廟宇的蘆葦,翁杜列必須弄清楚這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