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4)
“我的孩子們,”夏克塔斯提高嗓音,他聽見四周圍攏了不少人,雖然他看不見他們,“他是大地造出來的最危險的惡棍,由於我們的弱點造成了他的專製,我早就識穿了這叛徒的秘密。”
這位如此明哲如此穩重的老人說出來的有力的話語,產生了非比尋常的效果。翁杜列預感到他要完蛋了。烏杜加米茲見人群騷動起來,很是快慰,他喊:“去把塞留塔找來,一切都好辦啦!勒內得救了!我不殺他了!米拉死了,多遺憾呀!”
幾個忠於夏克塔斯的酋長揭發翁杜列的罪行,他們指出翁杜列是謀害“老太陽”的真凶,他引誘“老太陽”的妻子女首領,他用暴力謀取權力,就是現在,他還在搞陰謀活動呢。好些部落的酋長們困惑了,法國司令聽到四周群眾的議論,尤其是“陰謀”一詞也生了疑惑。翁杜列的命運隻懸於一根線上了。翁杜列的死黨們,星相家和一些酋長誣蔑勒內這白人魔術師對烏杜加米茲及可敬的夏克塔斯施了妖術。荒唐的宗教早已在同樣的情況下起了作用,這一回又取了勝。迷信的群眾寧信它也不信事實。夏克塔斯被送回家裏,色帕爾返回要塞,費布利亞諾使得他信任翁杜列,懷疑勒內。太陽下山了,野蠻人等待明天,繼續競賽。
屠殺的暴風雨很快就要爆發。夏克塔斯才在屋內安頓下來,便要求召集酋長們開會,希望在臨終前與酋長們談話。密謀的酋長們不好拒絕德高望重的老人的遺願,否則會引起部落的懷疑和憎惡。翁杜列趕緊找阿達利奧,與他談到夏克塔斯,說老人的腦袋因死神的來臨已抬不起來了。阿達利奧斜眼瞪他,“隻有你這種小人才會這般詆毀最偉大的酋長,詆毀我阿達利奧的朋友!趕快從我的跟前消失,否則我要為你的混帳話懲罰你!”
夏克塔斯與阿達利奧是翁杜列的對頭。夏克塔斯對這惡棍的陰謀毫不知情,否則他會推翻翁杜列的陰謀。阿達利奧鄙視這個小人,如果他知道這小人通過屠殺白人謀取專製統治,阿達利奧會刺死他。酋長們匆匆到夏克塔斯家聚集,阿達利奧第一個到達。烏杜加米茲去找妹妹。塞留塔孤坐在空落落的屋內,正在心裏逐件翻動她的悲哀:她的女兒、米拉、烏杜加米茲、勒內,一個個勾起她的擔心和惋惜,她忘了為她自己哭泣。巨痛與狂歡一樣消蝕時間,滂沱的淚水很快卷走了時間。塞留塔不知道比賽暫停,兄弟的歸來,夏克塔斯的歸來。烏杜加米茲衝進她的屋內,大叫大嚷:
“我回來了!他回來了!夏克塔斯,是夏克塔斯回來了!我找不到勒內,找到了他。他來了,我們大家都得救了!呀,如果米拉沒死就好啦!她太急了!我們去吧,穿上大衣,抱上女兒,快去看夏克塔斯,現在他也許去世了,可我們照樣得救了。”
別人聽不懂他的話,但塞留塔聽得懂,她向上帝致謝,她趕快去找她的大衣。烏杜加米茲催她動身,說要幫她穿衣,反倒耽誤了時間。兄妹二人走出屋外,月已中天。這時三個膜拜阿塔昂西克神的老婦人進了廟宇,當著大祭師的麵,燒著了蘆葦束中的第一根蘆葦,可以說帕爾克弄斷了勒內生命的第一根線。
烏杜加米茲與塞留塔來到夏克塔斯的住屋,會議還未結束,守在屋外的阿魯埃人不準他們靠近房子。他們不知道不久於人世的夏克塔斯召開什麼會議,守門的衛兵僅聽到片言隻字,那也隻是與會者熱鬧的爭論中提高嗓門時才聽到。他們聽見夏克塔斯回答阿達利奧:“我與你一樣熱愛祖國,但我更重道德。”
半晌,又聽見他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凡是行為不能公開的人絕不會做上帝滿意的事。”
又聽見亞卡西女首領聲調衝動地訴說什麼,夏克塔斯說:“你們看見啦,這個女人受良心的責備了,她沒有吐出肚裏的話,但她內疚了,為什麼她的同謀,那個卑鄙的翁杜列不在這兒?”
大概有人替他解釋,夏克塔斯又說:
“我明白了,年輕的武士寧可聽阿達利奧的教誨也不肯聽我的話了。年輕人喜歡熾熱的炭火,人與它保持一段距離,人不敢靠近它;年輕人藐視奄奄一息的火,因為要迫近它才能得到一點行將消失的熱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