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3)

“我的兄弟發了誓,因為他不知道他的誓言會使他受到什麼約束。我早知道發這誓的後果,如果我還發這誓,我就不是有人性的妻子,因此我絕不會發誓。但為了安慰你,阿達利奧,你隻要知道,如果我的道德沒能使我保守秘密,那麼,地上所有的誓言都是無用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塞留塔容光煥發,一掃剛才慘淡的容色。阿達利奧把姑娘的手貼在懷裏,大聲嚷:“這就夠了!我滿意了,酋長們也會滿意,你發的誓比我要求的還要可怕。”

阿達利奧由烏杜加米茲攙扶著,參加酋長會議。塞留塔返回夫家,她的靈魂已墜入深淵,各種悲哀混雜在一起,在裏麵打轉。

最新的那道傷口開始劇痛,她來到心靈深處,清理紛雜的痛苦的心緒,不由痛悼米拉的死亡。她感覺到她的這個妹妹的存在價值,她那無窮無盡的歡樂,她那顆敏感活潑的心!鳥兒的歌喉沒有她的動人,她會愛人。她給人造成的痛苦中也夾著快樂,而她給了人多少不帶痛苦的快樂!她那一頭秀發如今竟被江河的汙泥玷汙了!那張為愛而半啟的嘴唇竟塞滿了河沙!幾個小時以前,這姑娘還活生生的,這位活潑愉快無限生機的姑娘竟渾身冰冷,永遠躺在死神的懷裏了!這個隻為朋友而活著的可愛的朋友竟那麼快被遺忘了!她的家人已不再想她,連烏杜加米茲也被人拉至遠處,沒有人悼念這位年輕、純潔、勇敢的米拉了。

塞留塔沉浸在這些念頭裏,她不再回家,卻改了道,她向江邊走去,希冀尋回女友的屍首。塞留塔錯怪兄弟了,烏杜加米茲並沒忘米拉,他扶阿達利奧赴會之後,來到密西西比河的河岸。他先看著江河流去,不放過水流漂去的每一樣物體,他似乎聽見有人低語。“是你說話嗎,米拉?現在你是浪花,還是停留在蘆葦叢中的輕風?你在珊瑚叢中嬉戲,戲弄金魚、藍魚?你像活潑的燕子,在江麵上劃出漣漪?你穿著羽毛、鱗片、水晶做的裙子,你的心還為勒內歎息,還關懷著勒內?”

密西西比河最近一次泛濫時在河心推出了一棵年輕的木蘭樹,它吸引了小夥子的目光。他久久地凝望著它,似乎看見米拉立在波濤裏。

烏杜加米茲坐在河岸:“米拉,你為什麼不回我的話?你是很會說話的人哪,當你為勒內哭泣時,你的眼睛就如清泉中的兩顆珍珠。淚水滴在你的酥胸,就如燈心草的雪白的絨毛,風吹去了幾滴水珠。你是我的思想,如今隻剩下我一人,我不知該如何從酋長們手中救出朋友,而且你肯定他是清白無辜的!”

米拉在失蹤之前,曾勸塞留塔兄妹施巧計營救勒內,她想到了他們沒想到的一個好辦法:這就是去找勒內,攔住他,不讓他回納契,直至躲過災難。米拉還說,如果勒內不聽勸告,就把他捆在樹幹上。她總愛把孩子式的小聰明摻進愛與理智的勸告裏。烏杜加米茲在江邊憶起米拉最後的建議。“你說得對,”他喊道。他撂開會耽擱的事兒,躲過監視他的行蹤的阿魯埃人,獵人放出的箭般飛走了。

他剛離開江邊,塞留塔相跟著來到江邊。她走走停停,在蘆葦地裏張望,走遍岬角的每一個岬頭,尋寶似的,尋找女友的蹤影,一無所獲。“密西西比河也與我們作對。”她身心交瘁,回家去了。

星相家酒醉清醒後,模糊記起醉酒時的不慎,他找翁杜列坦白了自己的罪過,翁杜列大為光火,趕緊召開會議。他估計米拉知道秘密後會告訴塞留塔,他同時通知酋長們,不必擔心米拉,因為她已不在人世。阿達利奧反對處死他的侄女,他答應勸她發誓,她會與兄弟一樣恪守的。老人們同意了他的要求,但決定,如若兄妹走漏了一個字,為了大家的安全,他們會處死兄妹。

酋長們商定,如若勒內在屠殺前回來,立即處死他。阿達利奧指出,如果單獨處死這個叛徒,誓必打草驚蛇,會有人把此事通知白人,尤其是激起塞留塔兄妹的義憤,影響整個計劃的實施。大家認為還是不動聲色為妥。

現在隻等夏克塔斯死亡,翁杜列就陰謀得逞了。而從各方傳來的消息估計,這個老頭必死無疑。至於在那個妖魔的懷中被糟蹋的塞留塔,翁杜列認為她逃不出他的掌心。如此複雜的手段,如此周全的計劃,在納契酋長會議及羅薩裏要塞扮演的兩麵派角色,周密而鋌而走險的陰謀,都是由翁杜列設計、導演的,目的在於滿足他的罪惡的情欲。通過私情的得手,謀取高位,實現勃勃的野心。但他過分得意了,過分自負了,難免樂極生悲。他情不自禁要調戲侮辱他看中的獵物。擺脫了米拉,他不怕有人礙眼,可以肆無忌憚地騷擾孤身一人的塞留塔,他可以對這個最不幸的女人講幾句甜言蜜語。翁杜列忘記有個嫉妒的女人在盯梢他,忘了他會受到情欲的懲罰,這情欲是他犯下種種罪行的頭一個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