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看到有一個地方曾經生過火,地上挖了一個鬥雞坑似的圓坑。大概那些野蠻東西曾經坐在那裏,用他們同類的肉體舉行過殘忍的宴會。

看到這種情形,我簡直驚愕萬分,有好長一段時間,連自身的危險都忘掉了。我的全部畏懼心理都被埋沒起來,把心思完全集中在這種極端非人的、地獄般的殘暴行為上,貫注在這種人性墮落的可怕景象上。

人吃人的事,我盡管經常聽別人說過,今天才第一次親眼目睹。我轉過臉去,不忍再看這種可怕的場景。我一分鍾也不忍心再待下去了,因此馬上飛也似的跑上小山,快步跑回自己的住所。

然而,我對於這夥野蠻的畜生,對於他們那種互相吞食的滅絕人性的罪惡風俗極其憎恨,差不多有兩年的時間,我整天愁眉不展,鬱鬱寡歡,緊緊地守在自己的活動範圍之內。所謂活動範圍,就是指我的三處田莊——我的堡壘,我的別墅和我那森林中的圈地。

可是,盡管這樣,時間一長,又加上相信自己沒有被他們發現的可能,我對他們的擔心逐漸消失了,我又像以前那樣安然地過日子,所不同的隻是比以前更加小心。此後的兩年中,我沒有開過一次槍。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我似乎又恢複了以前那種平和、寧靜的生活方式。

不管怎麼樣,最後我總算在那小山旁邊找到了一個地點來實行我的計劃,並完成了作戰的準備。

我這樣安排好我的計劃,並且想象著把它付諸行動以後,每天一大早都要跑到那小山去巡邏一下。可是,這樣一連守望了兩三個月,毫無所獲,我開始對這艱苦的差事有點厭倦了。我對於這種行為本身的看法也開始起了變化,並且開始仔細冷靜地去考慮我所要幹的勾當。我覺得自己真的把事情看錯了,這些人並不是我過去心目中所譴責的那種殺人犯。

其次,我又想到:雖然他們以這樣殘暴而不人道的手段互相殘殺,但那也與我無關;這些人並沒有傷害我。這些想法使我的一切計劃都完全停頓下來。我逐漸放棄了我的計劃,認為去襲擊那些野人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總之,我最後的結論是:無論在原則上還是在策略上我都不應該管這件事;我的任務是采取一切可能的辦法,不讓他們發現我,並且不要留下一點痕跡讓他們猜到島上有人。

我在這種心情支持下又過了將近一年。在這段時間內,我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停放在島那邊的小船移到島的這邊來,並把我留在小船上的所有的東西都搬下來免得引人注意,叫人看出有船隻和居民的痕跡。同時,我比以前更加深居簡出了;除了日常工作之外,我很少離開我的住所。

我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是安全問題而不是食物問題。我連一個釘子都不敢釘,一塊木頭都不敢劈,至於槍,那就更不敢開了。尤其叫我擔心的是生火這件事,生怕白天老遠被人看見煙火,壞了我的事。

時光荏苒,我在島上已住了23年,已完全適應了這個地方和這種生活方式,如果不是野人來此地打擾的話,我會怡然自得地在這兒度過餘生,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一天清早,天還沒有亮,我剛剛出門,忽然看見遠處海岸上有一片火光,離我大約有兩英裏光景,就在我發現野人遺跡的那個地方。然而,令人苦惱的是,火光並不是在島的那邊,而是在我住的這邊。

我把梯子往小山邊一靠,爬上一個平坦的凹處,再把梯子拉來往那兒一放,登上了小山的頂部,通過望遠鏡朝那個地方望去。我發現大約有9個野人圍坐在一小堆火旁,在用他們帶來的俘虜舉行人肉宴會。

當潮水向西流去時,他們上船走了,我就立即朝海邊的那座小山跑去。這段路程用了至少兩個鍾頭的時間,因為我身上背了好多武器,邁不開步子,跑不快。

我一跑到那裏便發現,到這裏來的還有另外三隻獨木舟上的野人。再向海麵望去,我看到5隻獨木舟已會合,向對麵大陸駛去。

顯然,他們並不是經常到這島上來,因為又過了15個多月,他們才重新在那裏上岸。看起來,在雨季裏,他們是絕不出門的,至少絕不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在這段時間裏,我始終想要殺人,大部分的時間用來計劃下次看見他們時,要怎樣戰勝他們,怎樣攻擊他們。想是這麼想,但過了一年三個月我還沒見到一個野人。搜尋遇難船隻

在這十五六個月裏,我心神不寧。白天,我心事重重;到了夜裏我常常夢到殺野人,並在夢裏對自己的行為振振有詞。到了5月的第十六天,暴雨滂沱,狂風大作,雷電交加,到晚上仍未停止。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特殊機遇。我正在讀《聖經》,並對自己的處境沉思遙想,忽然,從海麵上傳來的一聲槍響讓我大吃一驚。我驚跳起來,立刻搭起梯子爬上山頂,就在頃刻之間,一道火光閃現,我聽到第二聲槍響,不到半分鍾,又是一聲。

我立即想到,這一定是什麼船出事了,放槍正是他們遇險後求救的信號。我在那一刻反而沉著冷靜了,我想,雖然我沒法援救他們,他們或許可以救我。

於是,我把手頭上所有的木柴都收起來,堆成一大堆放在山頂上,然後點起火來。他們的確看見了火光。因為,我點的火剛剛燃起,就聽到了一聲槍響,接著又是好幾槍。我給火堆加了一夜的柴,一直加到天亮。

那一天,我經常眺望那個東西,很快就發現它停在那裏一動不動,我斷定那是一隻拋了錨的大船。我迫不及待地想查明事情的真相,就拿起槍,急匆匆地向島的東南麵跑去。

這時,天已完全放晴了。等我接近礁石灘的時候,清楚地看到了一隻遇難的大船,而且立刻明白它肯定是昨晚在這裏撞上礁石失事的。

我竟連一個生還的人也沒見著。因為,過了幾天以後,我在島那頭靠近失事船隻的地方,親眼看到了一個被淹死的年輕人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