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微年猛地醒過來，睜著眼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上的燈發呆，夢裏程嘉璽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大麻煩......
是啊，她對於他來說，是那樣一個麻煩的存在。他的性子，原本是多麼淡漠，卻因著她，被一次一次地做出了他原本不需要去做的事。鄭微年在黑暗裏發怔，愣愣地才反應過來拿起手機來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了，她竟然睡了這麼久？她嚇了一大跳趕緊從床上蹦起來，急急忙忙就往外麵跑，打開臥室的門卻看見客廳的燈亮著。廚房裏傳來響聲，伴著一陣陣煙火的香氣一點點傳入她的神經中樞。
鄭微年向廚房走過去，終於看見裏麵的那個人。
他背對著她站在爐灶前，身上已換著家居的T恤，鬆鬆垮垮的白色衣服，搭著一條休閑褲，這麼看著倒像是個大學生一般。他身材高大，卻套著鄭微年平日裏用的粉色圍裙，兩條係帶環過腰際在後麵打了個蝴蝶結，倒是將他的腰一收，從背後看過去顯得清瘦。
鄭微年慢慢地走過去，輕悄悄地沒有發出聲響，程嘉璽也不知道是有多專注，竟然一點已沒有察覺到她的靠近。鄭微年向那個背影越走越近，鼻端終於能夠分辨出他身上有別於飯菜香味的清香了。她頓住腳步，慢慢地將臉貼上去埋在他背上，緩緩地蹭了幾下，然後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身子緊隨著也輕輕貼在了他的身後。
程嘉璽正將鍋蓋蓋上燜上幾分鍾，就覺得身後一小團軟軟的暖意附上來，他嘴角不由上揚，笑意浮上來，伸手將腰前的兩隻小手握起來捏在手裏，指腹已經無意識地摩擦著她的手背，他問：“睡醒了？”
身後傳來她悶悶的聲音：“嗯。”
半晌便沒了動靜，一片寂靜中隻聽得爐灶上燉的粥在咕咕咕地冒著泡，程嘉璽等了好一會兒鄭微年還是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維持著剛才的動作，程嘉璽一初還隻覺得好笑，怎麼就這樣別別扭扭地撒起嬌來了，但忽然感到背後一股濕意滲透了他的T恤，一圈一圈地暈染進來，一開始還是溫熱的，慢慢就涼了下去，冰冰地貼在他的背上。
程嘉璽愣了愣，手下意識地緊了緊她的手，嘴上卻還是半開著玩笑：“怎麼啦，別人家有起床氣可不是像你這樣的。”說著就要將她環在他腰上的手解開以便他轉過去看她的臉。可是那人卻死活不肯，在他身後蹭啊蹭地貼在那裏。程嘉璽歎了一口氣隻好作罷，任由她抱著。過了一會兒，聽見她有點啞啞的聲音：“程嘉璽，我是不是你的大麻煩？”
程嘉璽聞言怔愣了片刻，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覺得身後這個小女子今日特別纏人，又摸不清她此時此刻的想法，隻好傻傻地沉默著。幸好她頓了頓有自顧自地說下去：“如果沒有我，你的人生一定會完全不一樣吧？從一開始就是那樣，我找你麻煩，不許你在學校裏騎車，後來麻煩你幫我給徐頌做生日禮物，又麻煩你幫我找了那麼多展覽的門票，再後來......你還因為我跟別人打了架，還買了那套房子，又為了我養了狗，因為我，還和家裏鬧得不愉快......如果沒有我，你一定可以清清靜靜地過完高中，平平靜靜地過完大學，然後心平氣和地和芸安結婚，事業也比現在遠更順暢......如果沒有我......‘
程嘉璽一開始聽她這樣說隻是覺得又心疼又好笑，想不到心直口快從不給自己氣受的鄭微年竟然為了這樣的事情如此自責。可是後來她越講越離譜，扯到事業，扯到婚姻，他心中不免也火了，大聲地打斷她：“沒有如果！”
他擒住她的手鬆開他的腰，轉過身去凝望她。
鄭微年被那一喝唬住了，眼睛裏還汪著一潭淚泉，此時仰頭望他，那淚水便順著雙頰撲簌簌往下滑落下來。程嘉璽一轉身來看見這番光景，心中隻覺得鈍痛無比，他伸手捧住她的臉，分出拇指去抹她的淚，一邊絮絮的說：“沒有如果，阿年，沒有你，我便不會是我，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驚喜，不是什麼麻煩，我喜歡被你粘著，也喜歡幫你做東做西，我根本就不想按你說的什麼清清靜靜心平氣和順順暢暢地生活，我喜歡你帶給我的一切，阿年，你不要怪自己，我知道孩子的事情太突然，我們都措手不及，你不要亂，不要慌，我陪在你身邊，還有那麼多人都陪在你身邊，不管有什麼困難，一定都可以解決。”他望著她的眼睛，頓了頓繼續說：“我們倆的事，暫且先推一推......等囡囡的事情辦好了，我再來辦我們倆的事，好不好？雖然我媽媽......我媽媽她......”說到這裏他似乎被什麼卡住了，哽在那裏說不下去。鄭微年抿了抿嘴唇，輕輕說：“你媽媽她......早上來找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