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快就吃好了,帶上打包的食物回到病房,程嘉璽正站起來給囡囡調節點滴的速度,鄭微年走進去,把打包盒遞給程嘉璽,說:“很餓了吧?快吃吧。”
程嘉璽接過來,坐到一邊去吃,已經有點晚了,他邊吃邊說:“行,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兒看著就行了。”
鄭微年皺皺眉:“你怎麼這麼逞強?你回去睡吧。”
那段時間她住在他的公寓,算是見識到了他每天的工作是會有多累,每次晚上回到家洗好澡說幾句話倒頭就沒了聲息,現在做了這麼久的一場手術,又陪著囡囡這麼久,一定早就累得不行,鄭微年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讓步,她說:“你不累侃侃還累了呢,你開車把侃侃載回去,讓他睡下,你也休息一陣子。”
程嘉璽權衡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兒子給安頓好,他遲疑地考慮了一下,然後點頭答道:“那好吧。”他低下頭去,飛快地把剩下的幾隻小籠包吞進嘴裏,腮幫子鼓著就站起來收拾,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女兒,兩邊都是放不下的,他要趕緊帶他的兒子回去睡覺。程嘉璽感覺此刻自己就像是神話故事裏那個將一雙兒女放在扁擔兩側的籮筐裏的人物,隻是他的那個她現在已經可以穩穩地站在他身邊,而不是如從前那樣仿佛站在遙遠的銀河的那一端。終於還是有什麼能讓他漸漸定下心來了。
鄭微年看著他的樣子心疼地要命,都怪她不好,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每一次都是她給他添麻煩,那個時候是她反應慢半拍,給別人添了麻煩也不知道,現在她懂得了,卻依然在做這樣的事。她鄭微年,到底修了怎樣的福氣,才碰到了這樣一個明明高傲得要死卻又低眉順眼替她解決一切的程嘉璽啊?鄭微年想起過去的種種,不由覺得眼眶潮熱,她眨了眨眼睛,把那點屬於少女心情的軟弱逼了回去,現在還不是可以完全放鬆下來的時候呢。她蹲下身去對侃侃說:“回去以後動作快一點,洗好澡就上床睡覺,爸爸累了一整天了,你不要再讓爸爸操心,知道了嗎?”
侃侃點點頭:“我保證,今天我暫停看書。”
鄭微年摸摸侃侃的腦袋,湊過去在侃侃臉上親了一口:“好,你跟爸爸回去吧。”說完她站起來,對程嘉璽說:“家裏也沒什麼好勞心的,這段時間徐頌和他父母一直都在幫我照顧孩子,明天早上起來,你把侃侃送去徐頌他們家就行了,早飯什麼的這段時間都是麻煩他們家的。”
程嘉璽聽了愣了一下,說實話,雖然他一百分地相信他的阿年,但是聽到這些他的心裏還是有些低落,她就是去麻煩徐頌也沒有選擇把事情告訴他,由他來承擔他應當承擔的責任啊。他抿了抿唇,隻是低落罷了,如果說什麼就顯得太幼稚了,程嘉璽牽起侃侃的手,想了想又彎下腰去一把把侃侃抱起來,說:“那我們走了。”
鄭微年點點頭:“嗯,路上小心。”
程嘉璽抱著侃侃進了地下車庫,侃侃摟著程嘉璽的脖子,說:“爸爸,其實你累了的話我可以自己走的。”
程嘉璽拍拍侃侃的小屁股:“沒事兒,爸爸不累。”
侃侃伏在程嘉璽的肩上半天沒了動靜,程嘉璽以為這小子抵不住一天的折騰終於睡著了,心裏還有點著急後麵該怎麼辦,不管怎麼說在不久以前他還以為自己是一個單身漢,一夕之間老婆孩子都有了,但照顧孩子的技能他還是得慢慢掌握。沒想到侃侃在這個時候來了一句:“爸爸,你要對媽媽好。”
程嘉璽的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向前走,已經來到車邊,他打開後座的門,把侃侃放到兒童安全座椅上安置好,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發動了引擎:“怎麼忽然這麼說?”
侃侃打了一個哈欠,慢吞吞地說:“在法國的時候,媽媽很辛苦,她一個人,有時候顧不過來,心裏很著急,但她也不講,淩振叔叔來的時候還好一點,淩振叔叔不在的時候,她就必須很堅強。”
程嘉璽默了默,他在心裏想象著那個咬著牙奮鬥在異國他鄉的鄭微年,她那副瘦瘦小小的身子骨,她那樣嬌生慣養的小性子,在陌生的國度,誰來慣著她寵著她?想到這裏他就覺得喉嚨口發澀,都是他不好,沒能好好地保護她,讓她帶著身子受了那麼大的苦。程嘉璽從後視鏡裏往後看了看,隻見侃侃靜靜地望著窗外。
不僅僅是她,還有孩子們,都連著一道兒受了苦,他這個做爹的,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六年。程嘉璽抿唇,又想起剛才媽媽對鄭微年的態度,心裏又是狠狠地抽了一下,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了,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會義無反顧。
其實接下來的過程並沒有程嘉璽想的那樣艱難,侃侃回到家以後自己刷牙洗澡,然後爬上床準備睡覺,說實話程嘉璽原本在路上還做好準備說什麼也要把兒子給料理得幹幹淨淨,可沒想到他的兒子獨立性強得很,倒讓他的準備完全沒有了施展的空間。程嘉璽有點落寞,悻悻然也洗漱完畢,想了想最後躺在了侃侃的身邊。
侃侃其實心裏緊張得很,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爸爸睡在一張床上,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姿勢睡覺才能按媽媽說的那樣,做一個不讓爸爸操心的小孩子,離爸爸睡得遠一點?這樣就不會擠到爸爸了?他的小腦瓜裏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正在猶豫怎麼睡才好,被程嘉璽的長臂一把撈過去,腦袋恰好貼在程嘉璽的胸口上。侃侃聽到那個不同於媽媽的、堅實寬闊的胸膛裏傳出來有力沉穩的心跳聲,慢慢地定下心來,他聽到爸爸的聲音從腦袋上方傳過來:“睡吧,明天早上爸爸叫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