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家娶偏房妾侍,都是當家主母麵色難看。如今在這燁王府卻是新鮮得緊,竟是反著來的。看來這燁親王chong妻成癖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堂上尚有不少官員家中有女,本還欣羨,如今這番,看向堂上二位新娘的目光卻是憐憫。
誰不知道燁親王娶回來的王妃乃是嘉盛王朝最得皇上喜歡的安鄰郡主,豈有被人欺負的份?如今懷著身子被下了臉子,如何再有什麼好相與的說法?
喜婆往二人手中塞了茶盞,高聲道:“請二位側妃給王妃奉茶~”
孫柔曼看著嬌嬌氣氣,卻是搶先一步上前奉了茶,柔聲道:“妃妾請王妃的安,請王妃用茶。”
千筱伊看了她一眼,她低著頭,頭上的紅紗隱隱綽綽,看不清表情。伸手接了茶卻不飲,隻靜靜撇著茶沫,緩聲道:“旁的也沒什麼,能夠伺候王爺,是你們的福分。伺候好了,也是你們的造化。隻一樣我說在前頭,別做出什麼不好看的來。倘若大家和氣,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若是叫我見了聽了什麼髒東西,我眼裏可揉不得沙子。”
孫柔曼聲音越發低了下去,想是在成親的禮堂上被這樣訓斥麵上有些過不去,竟然有幾分哽咽的意思在。“是,妃妾謹遵王妃的教誨。”
聽了她伏小做低的話,千筱伊方才用袖子掩著,輕輕用了一口茶,而後將茶盞給了描雲。
輪到夏侯黎卻是落落大方地行禮,朗聲道:“妃妾請王妃安,王妃請用。”
她這一禮十分合規矩,挑不出錯處來。卻是讓人心內平白生出一種不悅來,有一種故作姿態在裏頭。
故而千筱伊連茶都不接,隻淡聲道:“黎妹妹出身皇族,自然矜貴一些。隻是在這王府裏頭,都是伺候王爺的人,先前是什麼,如今可不能帶到府裏來了。”說著,伸手取過她手中茶盞仍舊用袖子掩住,飲了一口。而後起身道:“我乏了,就不陪著了。王爺,還請許妾身告退。”
夏侯燁伸手替她正了正發間的步搖,微笑著道:“乏了就回去休憩這,左不過是娶側妃的小事,若是累了你又不好。肖睿,送王妃回景蘭苑。”
娶側妃是不用拜天地的,不過見一見當家主母便是了。周覺見千筱伊走了,心中大喜。俯身對著夏侯燁便耳語道:“王爺,時候不早了,也是時候開宴了。王爺您看,今日是先去那位側妃房裏歇息著?”
夏侯黎是王族後裔,於情於理都是該先去她房中。夏侯燁卻是思及方才千筱伊的態度,稍稍蹙眉,而後道:“今日去柔側妃房裏。”
周覺一聽,卻是大事不妙,磕磕巴巴地說:“可…可…可君後娘娘那裏……”
“主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過問?”黃嬋被留下跟著伺候夏侯燁,此刻見他這幅作態,立時便發作。冷笑道:“我好歹是王朝裏伺候過的,卻不知,什麼府裏有這樣的規矩?小小一個管事,竟然敢過問主子的房、事。下回跟著王妃進宮的時候卻要問一問君上身側的劉居公公,是不是也能過問君上去哪個娘娘宮裏。”
“周覺!”夏侯燁早上憋著火不曾發作,如今強忍著斥道:“還不下去!”
周覺隻得退下,心中又將那位王妃狠狠記了一筆。手下卻忙不迭地去整頓王爺去柔側妃房中的事宜。
到了景蘭苑,千筱伊方才將袖子撩起,卻見手中是一方白布,上頭染著淺色的茶漬,正是方才她用的兩口茶。
卻聽那廂傳來一聲嘲諷之聲:“二王嫂果然謹慎,連兩口茶都提防著。”
蹙眉望去,夏侯喬正站在門邊,勾唇看著她冷笑。
“多事之秋,自然應當警醒一些。喬親王今日這樣好興致?放著前邊的熱鬧不看,來我清冷之處。”坐到桌前,將白布隨手扔到桌上,伸手倒了兩盞茶,將一盞往對麵推。“茶水簡陋,喬親王可給我這個臉麵坐下喝一杯?”
夏侯喬斂了笑意從善如流坐下,摩挲著茶杯,冷聲道:“喧嘩之所,卻並非人心所向,權勢所歸。二王嫂這裏的茶水若是簡陋,又讓新進門的二位側妃怎麼活?”
抿唇輕笑,低頭輕啜茶水一口,淡聲道:“冬紅夏綠,喝茶尚且如此,人心自然也要隨著時候便。此一時,彼一時。”
“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是個好相與的人。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放下茶盞,千筱伊看向他,麵上是冰冷的笑意。“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心冷的人。前兩日聽了清泠郡主之事,更加明白了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