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在國外1(3 / 3)

巴黎人似乎總是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他們不但不隱瞞自己的政治觀點,而且還喜歡直接表達自己的政見。在咖啡館裏,經常可以聽到巴黎人為自己的政見在激烈地辯論。

在這裏,喜歡革命藝術的共和派和青年法蘭西的成員,每天穿著紅色的背心,來表示自己的政治信仰。而擁護教會權力的卡洛斯派,則穿著藍色的背心;崇拜聖西門主義的人,則穿著綠色的背心。

如果你看到了穿著長禮服的人,那麼他們就是為無產階級辯護的人。至於那些頭上斜戴著折疊的黑色禮帽,引領巴黎時尚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花花公子。

對於那些從動蕩不安和兵禍連連的中歐來的人來說,這座城市簡直就像是人間天堂。

這裏的人都很熱愛波蘭,大多數人都同情波蘭人所遭受的沉重壓迫。這樣,就更讓肖邦覺得很溫暖。在劇院和音樂廳,許許多多的公共場合,都可以聽到人們演奏歌頌起義者的讚歌和《瑪祖卡》舞曲,這一切也讓肖邦感動。

兩個月以後,肖邦在致友人的信中敘述了他對巴黎的最初印象:

這裏有最豪華的生活,有最醜惡的行徑,有最偉大的慈悲,也有最深重的罪惡。每走一步都可以看到有關醫治花柳病的廣告。叫喊聲、嘈雜聲、隆隆聲和汙穢多到使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但這一切又會消失在這裏的沸沸揚揚的人群中,他們都很自在,因為誰也不會過問別人是怎樣生活的。

冬天你可以穿得破破爛爛在街上走來走去,也可以出入第一流的交際場所。今天你可以在鑲著壁鏡、燈光通明的飯店花上32個蘇吃一頓最豐盛的午餐,而明天你到別的地方去吃早飯,花上3倍的價錢,得到的卻像鳥食一樣少。

過了一個月,肖邦又寫道:

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別的什麼地方比這裏有更多的鋼琴家,不知道哪裏能比這兒有更多的蠢驢和炫技演奏家。

你要知道,我到這裏來沒帶多少推薦信。馬爾法蒂給了我致帕爾的介紹信,我還從維也納帶來幾封致編輯們的信,此外便無其他了。

從肖邦的敘述中,我們知道當時他對巴黎的生活還很不習慣,他有點兒不知所措,而且他分明已經敏感地覺察到,要在此地立足,顯然要經過一番激烈的競爭。他的一個朋友開玩笑說,為了肖邦的成功,他希望巴黎的無數藝術家中有一半死去。

然而,漸漸地肖邦在這裏也感覺到了家庭的溫暖。他在所住的地方,遇到了熱情而又體貼的接待。

看門的大嬸一聽見他咳嗽,就會給他送來一碗滾燙的湯。

還有一位同住在一層樓的鄰居,她是個年輕漂亮的寡婦,心地十分善良,看到肖邦的柴火很少,屋子裏經常冷冰冰的,她就把肖邦叫過去,讓他在自己的火爐旁邊烤烤火和聊聊天。

大家都對這個年輕的音樂家關懷備至。總之,陌生的巴黎,給肖邦很好的第一印象,他覺得自己重新看到了希望。

肖邦真的覺得,巴黎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他要一直待下去了。幾個月以後,天氣漸漸涼了,於是肖邦就關上了窗戶,不再去陽台,開始趴在工作室裏工作。他給蒂圖斯寫了一封信:

各種欲望都可以在巴黎這座城市裏得到滿足,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尋找開心的事情,也可以自由自在地思索你苦惱的事情,更可以自由自在地歡笑。我在這裏見到了世界第一流的音樂家,還有世界最大的歌劇院。

蒂圖斯這個肖邦的老朋友一回國之後,就參加了民間的示威遊行組織,他巧妙地逃脫了俄羅斯軍隊的屠殺,又開始經營家庭的產業。他收到了肖邦的信之後,非常高興。馬上給他回信說,波蘭的情況還是很不穩定的,要是沒有必要的話,就不要回來。待在什麼地方,也比待在華沙強得多。家裏人和康斯坦茨婭都很好,讓肖邦放心。

提起康斯坦茨婭,肖邦又說,要是她罵他,恨他,就讓她罵好了,恨好了。他已經不再愛她了,感情都不存在了,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還是讓她找個好人家,找個好男人嫁了吧!

近幾個星期的不安稍稍緩解以後,肖邦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職業和音樂。可是,他身上的錢已經花光了,經濟陷入了困境,他還沒有在巴黎立住腳跟,所以也沒有辦法開音樂會,他沒有別的出路,隻好又給家裏寫信求助。

可是從祖國來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帶有悲哀性質的。沙皇製度正在頑強地根除波蘭的文化,華沙的大學和高中都被關閉了,尼古拉失去了最好的地位和收入。

於是,尼古拉隻能在華沙的神學院教書,但是這樣一點微薄的收入也不能彌補他們所遭受的損失。

聽到兒子的困境,尼古拉很想幫助自己的兒子,可是卻感到越來越力不從心。他隻好在回信中這樣寫道:

你才到巴黎不久,人地生疏,還不能讓人家看看你的本事,那你就再等一段時間吧,到時候會好起來的。

尼古拉非常擔心兒子在異國他鄉陷入貧困境地,因為他知道肖邦是一個“過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的人”。於是,他又立即為兒子再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寫道:

我的孩子,你要記住父親的話,盡力存一點錢以備不時之需,特別是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和社會。這是你最缺少的一種素質,以後要注意培養。

如果你不幸感到了貧窮的時候,你的精神就會大不自在,而且你的藝術也就會枯萎了。

在這種情況下,肖邦曾經想要離開巴黎到倫敦或者是美國去,但就是因為沒有路費而沒有去成,這也是使他留在巴黎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不過,肖邦很快找到了避難所。在華沙發生暴亂之後,有很多波蘭的流亡者都湧到了巴黎,肖邦在這裏找到了祖國同胞所賦予的溫暖。

在他們當中,肖邦終於又聽到久違的波蘭語,他可以無拘無束地用母語和他們親切地交流了。而且他還認識了著名的天才女音樂家德爾芬娜·波托茨卡伯爵夫人和查爾托斯基伯爵等一些人。

肖邦一看到波蘭的女音樂家德爾芬娜·波托茨卡伯爵夫人和查爾托斯基伯爵,便急切地問:“您們這裏有波蘭的最新消息嗎?”

肖邦希望能從他們那裏聽到華沙的每一件事的細節,他希望能打聽到他的親人和朋友們的消息。在異鄉和波蘭同胞促膝交談,使肖邦又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他漸漸地從維也納的壓抑中解脫出來!

不久,肖邦通過波蘭同胞的介紹,開始和巴黎的上流社會交往。他常常被一些貴族舉辦的沙龍邀請去伴奏,處境逐漸有所好轉。在這些貴族的沙龍裏,肖邦以他清純的外形和精湛的琴藝,贏得了大家的好感和尊重。

這時肖邦開始考慮到,自己不應該再往別的地方亂撞了,因為他已經付不起到別處的路費了。令他為難的是他的護照上寫著的是“途經巴黎,前往倫敦”。

這就是說,肖邦不能在巴黎逗留太久,否則就是違法的。於是,他硬著頭皮去見埃爾斯納老師的朋友帕爾。帕爾當時已經60多歲了,這位作曲家備受拿破侖的賞識,長期擔任宮廷音樂總監,也許是這種宮廷的生活,讓他變得有些古怪。

音樂圈裏的人都認為他是一位很難接觸的人。可這次出乎肖邦的意料,帕爾對這位風度翩翩的年輕人很有好感。

帕爾說:“年輕人,你就是大家傳得神乎其神的鋼琴家肖邦嗎?”

肖邦頓時窘得說不出話來。

在隨後的談話中,肖邦發現帕爾的情緒很好,自己心裏的膽怯消失了。一老一少兩個人相談甚歡,當談到帕爾的歌劇在波蘭上演的火爆場麵時,帕爾開懷大笑。帕爾請他在鋼琴前麵坐下,讓他彈奏一曲。肖邦從容地即興彈奏起來,不久,這位老人就被肖邦流暢而又細膩的技巧所折服。他自願充當肖邦的保護人。

於是,肖邦請求帕爾說:“尊敬的帕爾先生,這是瑪爾法蒂先生寫給您的推薦信。我第一次和您相見,就不得不冒昧地相求,我特別需要您的幫助,我很希望自己能留在巴黎學習音樂,但是我的護照隻是過境,不能逗留。”

帕爾說:“年輕人,能有留在巴黎開創事業這個想法很好啊!巴黎聚集了全歐洲的藝術名人!這裏應該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帕爾爽快地答應了肖邦這個請求。

隨後,帕爾在法國警察的辦公室裏,查到了肖邦的父親尼古拉出生於法國洛林的檔案,憑借這一點,主管申請居留一事的法國警察總監大人,給了帕爾一個很大的麵子,他在肖邦護照的一欄寫下了一個批示:

準許弗裏德裏克·弗朗西斯科·肖邦先生無限期留在法國從事職業!

這也意味著,肖邦放棄了統治波蘭人的俄羅斯的國籍,但另一方麵也就意味著,肖邦再想回祖國波蘭和沙皇再打交道就比登天還難了。

但在當時肖邦的心裏,他把沙皇統治波蘭的事看成是暫時的,他想到的是波蘭馬上就會獨立,馬上就會自由的!這讓肖邦很高興。他第一時間將這個喜事寫信告訴父母。

帕爾不但幫助肖邦解決了護照,他還將肖邦介紹給巴黎音樂界的許多著名的音樂前輩,比如羅西尼和凱魯比尼等。從這個時候起,肖邦開始和巴黎音樂圈裏才華橫溢的藝人們交往,並結下了真摯的友誼。

在這些音樂家中,肖邦更愛和同齡人來往。在這些人中,肖邦和李斯特是最要好的朋友,彼此一見麵,就覺得很投緣!

此外,德國作曲家、鋼琴家門德爾鬆和希勒、法國作曲家柏遼茲、大提琴家弗朗肖姆等,這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經常和肖邦聚集在一起演奏比試,爭論或探討音樂方麵的問題。

在這些人中間,鋼琴家兼作曲家卡爾克布雷納無疑是最令人矚目的人物。卡爾克布雷納已經到了而立之年,可是他卻偏喜歡弄成時髦青年的樣子。他對自己的服裝和生活用品等各個方麵都非常講究。

肖邦對他十分敬佩,也很尊重他。肖邦曾經在私下裏承認說:“我連給他係鞋帶都不配。”

肖邦在晚會上聽了這位鋼琴家的演奏,被他硬挺的身板迷住了。他硬挺的身板與極其靈活的手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肖邦倒是覺得他的指法有一些呆滯,尤其是在四分休止和休止的地方更是如此。

一曲聽完,肖邦便走上前去向這位大名鼎鼎的前輩致敬,此時他所表現出來的從容與沉著,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呢!

卡爾克布雷納看了一眼肖邦,嘴角輕輕動了一下:“您好,肖邦先生,你也為大家演奏吧!”

肖邦不害怕被別人比較,更不想退縮。他沉著地彈奏起了《e小調協奏曲》。這首曲子曾經在德國大受歡迎。剛開始的時候,卡爾克布雷納還冷漠地聽著肖邦彈奏,沒有什麼表情。很快,他的胳膊就支到了鋼琴上,入迷地注意著肖邦的演奏技巧。

許久,卡爾克布雷納說:“肖邦先生,我很好奇,請問你是跟菲爾德學過琴嗎?”

肖邦說:“沒有。菲爾德,我隻是從課本上看到過他的名字!”

“真奇怪,肖邦先生,我感覺您觸鍵像菲爾德,表演風格又像格拉默。”卡爾克布雷納說。

“格拉默,我也隻是聽說過這個大音樂家的名字,而沒有機會欣賞到他的精彩演奏!”肖邦老實地回答。

卡爾克布雷納說:“這就奇怪了。您彈奏鋼琴有他們兩個人的特點。不過,您還需要受一些訓練,還需要掌握更多的方法。您屬於這樣一類的演奏家,心情好的時候,你就能彈得很出色;一旦心情很糟,你就彈得很一般了。您來當我的學生吧!不出3年,我保證會讓您成為最偉大的演奏家。您看怎麼樣,請考慮我的提議吧!”

那天晚上,肖邦急忙寫信給父母征求他們的意見,尼古拉接到肖邦的信後,又急忙去問埃爾斯納老師的意見。埃爾斯納認為這件事是卡爾克布雷納在耍花樣,因為他了解肖邦紮實的基本功和高超的琴技,肖邦如果真的需要學習,也不需要花費3年的時間。

尼古拉聽了埃爾斯納的話後,馬上給肖邦回信,在信中,尼古拉這樣寫道:

親愛的孩子,關於你要向卡爾克布雷納學習的事,我希望你慎重考慮,你想一想,3年的學習時間是否太長了?我們想到的是你已經過了學習的年齡了,你不要讓別人在你最落寂的時候誤導你,你要三思啊!

肖邦看過了父親的信,但是他並不認為卡爾克布雷納是妄自尊大,他仍然覺得卡爾克布雷納是善意的,是真心想幫助自己的!

不過他想到華沙被沙皇統治後,父親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收入,這3年的學費他無法支付,所以就沒有給卡爾克布雷納明確的答複。

當肖邦再見到卡爾克布雷納的時候,沒有提到要和他從師學習一事,但他們彼此都保持著一種特別融洽的朋友關係。過了一些時候,卡爾克布雷納創作了一首《輝煌變奏曲》,他找到肖邦說:“我的這首樂曲,來源於肖邦先生您寫的一首《瑪祖卡》舞曲,我向您表示深深的謝意!”

在巴黎,肖邦就是這樣用真誠的友愛之心,去換取別人的理解和信任的。這段時間,肖邦為彌補生活費用,在巴黎開始從事音樂教育事業,他為波蘭同胞家裏的孩子教授鋼琴。

用實力證明自己

1831年10月25日,肖邦接到了遠在華沙的埃爾斯納老師的來信,埃爾斯納誠懇地在他的信裏說:

隻要我活在這個世上一天,我就渴望你創作的歌劇誕生,這不僅是為了你自己的名聲,更為了施展你的才華,我希望你用歌劇的形式,把波蘭的曆史表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