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在國外1(1 / 3)

旅居在國外

我死後,請把我的心髒帶回祖國,我要長眠在祖國的地下。——肖邦

在逆境中尋找出路

1830年11月22日,經過布拉格後,肖邦和蒂圖斯終於再次抵達維也納。

在路上走了3個星期之後,他們在一個早晨來到了維也納。此時的維也納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預示著某些不幸的消息。

肖邦立即領著自己的同伴到處找房子。由於兩個人的腰包裏還有一些錢,他們商量後決定找一所舒服的房子來住。這樣的話,肖邦可以生活得很舒心,便會有充足的精力來做其他的事情。

房子很快找好了,接下來肖邦所做的事情就是租一架質地優良的格拉夫鋼琴,並且立即來到琴邊彈奏起來。如果說肖邦初次拜訪維也納時獲得的是鼓勵和讚揚,他再次造訪的回應無疑是冷漠。

肖邦在社交圈裏仍然受到歡迎,但這有什麼用呢?因為社交活動對他的經費一點幫助也沒有。

他們去拜訪的第一個人是一個中學的同學。他和他們一樣,也是波蘭人。當肖邦提出希望他可以幫助自己的時候,他的臉馬上陰沉了下來:“什麼,你說烏爾費,你來之前怎麼不打聽一下,他得了肺病,而且一咳嗽就出血,聽說十分嚴重,我覺得他肯定不能接待你們。”

“天啊,真是太倒黴了,怎麼會這樣呢?那你知道那個批評家布拉赫特卡呢?他原來對我的作品是那樣的感興趣。”肖邦遺憾地說。

“布拉赫特卡去了德國。”

肖邦一聽,心中又是一涼:“那貝多芬的朋友舒本濟格呢?我的首場音樂會他還來參加了呢!”肖邦不肯放棄一絲希望。

他的同學不耐煩地說:“他呀,都死了好幾個月了。”

蒂圖斯不安地聽著這份讓人失望的名單,用眼角注意著朋友的反應。實在是太難過了,看來,肖邦第一次來維也納時結識的人,也就是那些他本指望著能夠獲得幫助的人現在都不在了。蒂圖斯看著自己的老朋友,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辦法。

肖邦冷靜地說:“至少,哈斯林格還在,我們可以去找他。”

等他們告辭出來之後,肖邦肯定地說:“我已經把新近作的曲子都寄給他了,他肯定會把它們出版的。”

於是,他們馬上去音樂出版商那裏。希望這個地方可以給他們一個肯定的回答。

可是,出版商的接待很是小心,好像有很多為難之處,他們立即猜想到了肯定是有一個新的失望在等著他們了。

出版商一臉歉意地說:“肖邦先生,真對不起,您最近寄給我的作品,我已經瀏覽了一下,它們很有意思,隻是……”

肖邦有些著急了,他衝上去抓住出版商的手說:“可是,您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您說很快就會出版我的變奏曲的。”

出版商被肖邦纏得沒有辦法,他委屈地說:“您也知道,我們生活在一個混亂的年代,生活很艱難。嚴肅的音樂簡直是不討人喜歡的。音樂會根本沒有多少人問津。今年的潮流是華爾茲。現在很多人都在拚命地寫華爾茲,因為銷路很好,維也納的人們都在為華爾茲和約翰·施特勞斯興奮得發狂。您學學他們的樣子,也寫一些華爾茲吧!要是您寫華爾茲,憑您的才華,肖邦先生,我可以馬上就出版的,怎麼樣?您想想看。”

肖邦一口回絕了出版商的建議。一連串讓人灰心失望的事情已經使他的情緒糟糕透了。“您開口華爾茲,閉口華爾茲,可是您不知道,我不是那種會趕時髦的人,我不會為了時代潮流而寫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華爾茲,我根本就不喜歡,所以,我也不會去寫,我隻寫自己喜歡,又感興趣的東西。”

肖邦準備去看看加倫伯格伯爵。然而出版商的話,再次打擊了肖邦,出版商告訴肖邦,加倫伯格已經破產了,前幾個月,他帶著錢箱,偷偷離開了維也納。

肖邦掩飾不住一臉的失望,他現在覺得已經無路可走了。

出版商見到肖邦難過的樣子,急忙幫他出主意:“要不,您去見見杜波爾吧,他是劇院的新經理。”

肖邦謝過了出版商,無精打采地在維也納的大街上走著。蒂圖斯始終陪著肖邦,他的外表雖然平靜,可是內心卻感到很失望。他相信自己的朋友是個天才,可是,他認為自己的朋友運氣太差。

不過他的朋友可不是這樣認為的,肖邦還一直拽著他,要他陪自己去劇院,肖邦就是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一直這樣差,而且還沒有個頭。

但是,他忘記了莫紮特和貝多芬的一個教訓,他們盡管已經是大家了,可是卻還是在幾年前花了代價才弄明白的,維也納是世界上最最容易變心、最最靠不住的城市。它可以在一個星期內給你一頂桂冠,也可以讓你在最短的時間裏蒙受恥辱。是捧你還是貶你完全隨著它的意願。

很快,他們來到了劇院。肖邦對門口的一個人說:“對不起,麻煩您通報一聲,我想見見你們經理,就說華沙的肖邦先生來了,想見他。”

不久,一個男人匆匆走了出來,說道:“肖邦先生,大名鼎鼎!能見到您真的是太高興了!”

一見到這個經理這樣熱情,肖邦的心中多多少少感到一絲安慰,他也握住了經理的手說:“您好,我去年的時候在這裏舉行過兩場音樂會。”

“是的,是的,我怎麼會忘記呢?那可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音樂會啊,簡直都讓整個維也納震驚了。我親愛的大師,我的劇院完全由你來支配。”

肖邦一聽,高興極了:“真的嗎?太謝謝您了,可是,我想聽聽有什麼條件。”

“哦,條件和原來的一樣,親愛的先生,和原來的一樣。”

一聽這話,肖邦的心涼了半截。“這麼說是不給酬勞?”

經理裝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說:“是這樣的,像這樣的音樂會是很少有人來聽的,根本就不賺錢,所以……”

肖邦氣壞了,挽起蒂圖斯的胳膊就走了出來,他已經不屑於同這些人打交道了。

當時的維也納大眾以哈布斯堡政權的喜好為風向標,他們喜歡施特勞斯家族或約瑟夫·蘭納所作的圓舞曲,並對幻想曲和以流行歌劇曲調所寫成的毫無新意的雜曲十分著迷。

肖邦在寫給老師的信中說道:“在這裏,華爾茲才叫‘作品’。”確實,商業遠勝於藝術。

維也納的出版商在商業利潤的誘惑下,早就無心於肖邦這種充滿詩意的原創音樂。肖邦精致和細膩的鋼琴演奏也不具商業上的需求。

有位音樂經紀人勸告肖邦,不要成為一名獨奏家,“因為這兒有這麼多的傑出鋼琴家,你必須要十分突出,才能擁有一切”。

肖邦顯然不願家人為他操心,因此在給家人的信中,假裝自己在維也納的生活十分愉快。

他參加許多貴族舉辦的晚宴與豪奢的舞會,並和蒂圖斯在維也納的主要街道科爾馬克街上找到了落腳處。有3個房間,整個裝潢看起來很舒適和豪華典雅。

白天,街道上十分喧鬧,還不時傳來馬蹄和馬車“嘎嘎”作響的聲音。晚上,一樓的商店打烊後,那些高大的房舍會點上煤油燈,長長的窗子和石刻在燈光照映下,變成一個夢幻和童話般的朦朧世界。

12月22日,就在聖誕節前夕的星期三,肖邦寫信給他的家人,告訴他們他現在住在四樓。

對於自己的不如意,肖邦最多輕描淡寫地說,就某些方麵而言,我很高興自己在這裏,某方麵則不盡如人意。然而在給朋友們的信中,浮現的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肖邦,沮喪、寂寞和對未來的茫然。

奧地利的京都舉行過許多音樂會。也許去聽聽音樂,可以消除心中的煩惱。於是蒂圖斯提議去聽音樂會。可是他的老朋友肖邦卻失去了信心,他隻想去圖書館看看。

蒂圖斯不知道怎樣才能讓這個同伴振作精神,就同意跟著他去了。當他們在一排排的書架中間穿行,聞著古老的紙張和羊皮的氣味的時候,肖邦忽然一愣。他剛剛發現了一本精裝版的手稿,書脊上用金色的字印著作者的名字,那就是他肖邦的名字。

他一時間有些發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蒂圖斯則高興地抓起這本書說:“哈哈,這不是你的書嗎?”

肖邦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書能夠出版,他說:“蒂圖斯,你好好看看,不會是同名的人吧?”

可是等到他翻開手稿的時候,他不禁驚叫起來。這本書分明是他根據莫紮特的一段主旋律所作的變奏曲,也正是他交給哈斯林格的那一本!

原來,哈斯林格把它交給了圖書館保管,並且還妥善地處理了有關於出版的事。肖邦興奮得不知怎麼辦才好,要不是圖書館裏要求安靜,他真想抱著自己的老朋友大聲地喊叫。

蒂圖斯擔心事情不會是這樣簡單的,可是肖邦卻不以為然,他是個認命的人,隻見他聳聳肩膀,帶著一絲嘲笑,對蒂圖斯說:“這也是一件值得保存的東西呀。這是我出版的第一本手稿呢,老朋友,為我高興吧!”

一個星期以後,當肖邦和蒂圖斯從普拉特散步回來的時候,他們隨便走進了一家咖啡館,但是發現許多人都在看報紙。於是,他們也買了一份報紙,然而,頭版一行通欄的大標題把他們驚住了。在華沙竟然發生暴動了!

他們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馬上衝出去打聽最新的消息。孕育了如此長久的起義終於在最近爆發了。不過,奧地利當局顯然是企圖封鎖住消息,因為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一個多星期了。

原來,就在肖邦走後不久,11月29日夜。在華沙爆發了維茨索基和查裏夫斯基領導下的“旗手學派”發動的武裝起義。

起義者們高呼“自由萬歲!暴君該死!”的口號,唱著“波蘭軍團”的戰歌“波蘭還沒有滅亡!”占領了軍火庫,武裝了群眾,並包圍了總督康斯坦丁的官邸。

華沙城內槍聲不斷,火光衝天,那些忠於沙皇的軍官和俄國人的走狗死於起義者正義的憤怒中。康斯坦丁隻是由於僥幸才得以逃出華沙。

11月30日,華沙全城沉浸在解放的狂喜之中。被奴役的國家的首都,重新宣布自己自由的權利。但起義者與占領軍的戰鬥仍在繼續。

這麼多天以來,華沙街頭不時地響著雜亂而殘暴的戰鬥聲。局勢變得十分混亂。究竟誰會獲得勝利,現在還沒有辦法知道。

蒂圖斯和肖邦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握著報紙,回到了住處。他們默默地坐在壁爐的旁邊,不說一句話,盯著爐火,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過了一會兒,蒂圖斯站了起來,背著雙手,開始來來回回地四處走動,心中的怒氣眼看著就要爆發了。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待不下去了,我們的朋友在為自由而戰鬥,而我卻要扔下他們,在這裏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不行,我要衝到第一線上去,和他們一起戰鬥。我現在就要走。”說完,蒂圖斯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動身。

這時,肖邦也站了起來,義憤填膺地說:“好的,我也和你一起走!”

“那可不行。”蒂圖斯急忙阻止肖邦,“你這個可憐的家夥,天生就不是去當兵打仗的料。你根本過不了苦日子,連稍稍著一點涼就要生病,如果你要是回去了,別人都不用打仗了,隻能先救你了。”

肖邦大聲辯解說:“你以為我不渴望為祖國而戰嗎?隻有為祖國而戰鬥,我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你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待著,我也是待不下去啊!我們還是一起回去吧!”

然而,這個時候恰好家裏來了一封信,尼古拉在信中告訴他家裏人和康斯坦茨婭都平平安安,讓他放心。而且還一個勁地勸他不要回華沙去,因為此時的局勢十分不穩定,潛伏著巨大的危險,他叮囑兒子要以學業為重,還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本來兒子的身體就十分瘦弱,平日裏更要注意保養自己。鬥爭的方式多種多樣,音樂也可以成為一種武器的。

蒂圖斯也繼續勸肖邦,他說道:“你要是去打仗了,我們隻能忙著救你了,哪裏還有時間自己參加戰鬥啊!留在這裏,寫一些華爾茲吧,如果他們需要的話。”

肖邦隻好死了回國這條心,於是他幫助朋友捆好了行李,並且送他去火車站。他剛剛與蒂圖斯分手道別,就覺得有一股可怕的內疚湧上了心頭。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回了住處,匆匆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往車站跑,可是蒂圖斯坐的車早就走遠了。

肖邦又租了一輛快車,並告訴了車夫,隻要追上前麵的那輛車,就賞他一筆豐厚的酒錢。於是,車夫開始拚命地追趕。可是,實在是太遲了。等追到前麵的一個車站的時候,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傻事。於是,他隻好心情沉重地返回了住處,坐在那裏傻傻地發呆。

對動蕩不安的歐洲來說,抗俄事件不過是另一個騷動。每個國家都急於維護自己的主權,並脫離外國勢力的統治。

1830年12月18日,沙皇在國會的一次會議上,宣布進行國家革命。12月21日,整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俄國宣稱波蘭人的挑釁行為是“可憎的罪行”,並派遣了12萬大軍由立陶宛進駐鎮壓。

聖誕節那天,肖邦寫了一封長信給簡·馬圖斯揚斯基。在這封信裏,都是起伏不定的心情:有內心深處的沮喪,也有對周圍事物的快樂描述。

維也納此時突然成為一個害怕與波蘭人親近的城市。事實上,奧地利在波蘭和俄國的戰爭中,一直保持中立的態度。

肖邦發現自己喜歡獨處,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和家人一起過聖誕節。在他寫給簡的信中,一開始即充滿了迥異於聖誕節歡樂氣息的惆悵。

稍後,肖邦又描述了位於維也納市中心區的聖斯蒂芬教堂的午夜禮拜儀式,以及他望著向東流入黑海的多瑙河上太陽升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