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希丘什科起義的日子,如同昨天剛過去一樣,讓尼古拉對此仍然記憶猶新。那是法國人民把自己君主的皇冠連同腦袋一起搬了家的時代。因為幾百年來千百萬人的貧困、饑餓和痛苦,曾使路易十六皇帝的路德維克·卡佩公民站到了人民法庭的被告席上。
那時人們以為,似乎可惜的政權所造成的罪惡將一去不複返,歐洲人民的曆史將由歐洲人民自己來譜寫。華沙從巴黎的街壘中得到了啟示。法國籍的、赤誠的波蘭人尼古拉在華沙的街壘中曾經作為柯希丘什科的戰士戰鬥過。
然而,法國革命失敗了。華沙的街壘也淪陷了。革命失敗後20年,即弗裏德裏克·肖邦出世5年後,歐洲的君主們雲集在奧地利首都漂亮的維也納城,開會討論如何整頓隱藏著對革命的回憶的危機,並遭到了它的執政官和背叛者拿破侖的戰爭浩劫的歐洲。
會議建議劃分新的國界,與會者跳了歐洲上流社會最時髦的華爾茲舞。開會期間締結了聞名的“神聖同盟”。
一方麵,政府報刊的無恥文人、君王統治機關的忠實臣僚們,對君主的有關政令和法律大肆讚美和頌揚。另一方麵,“神聖同盟”時期是以君主的秘密警察的活動而著稱的。
“君權受於天命。”“神聖同盟”創立者們的政令和法律這樣宣稱。因此對君權必須給以最高的崇敬和絕對的服從。
但是,君王真正的基礎是建立在社會不平等和最低層人民的饑餓、貧困、受壓迫和受剝削之上的。皇帝和國王們深深懂得,不平等的權利靠蓋上大印的一張紙、靠政令和法律都是保不住的,因此,憲兵成了這些權利的主要捍衛者。
在歐洲各國的首都建立了秘密警察廳。一有風吹草動,或出現任何反抗暴君的意圖,它的密探和特務們就要跟蹤偵探。絞刑架、槍彈和鐐銬成了君王和他們的憲兵奴才們的武器。在監獄和城堡的牢房裏,在他們的庭院裏,在服苦役和流放生活中,為革命口號而戰的人們倒下犧牲了。偵探們不分白天黑夜地奔忙著。囚犯們從容就義時高呼“自由萬歲!”
在他們遭到絞刑、槍殺或因刑訊、苦役而折磨致死的地方,不斷有新的戰士奮起鬥爭。整個歐洲處於恐怖的無形密網的包圍之中。但首要的事實卻是,歐洲被另一個強大的網籠罩著,這就是革命密謀集團的網。
尼古拉知道這一切,也看到了這一切,但他對鬥爭的意義卻不再抱有信心。隨著歲月流逝,尼古拉的頭發花白了,他年富力強的時代已經過去。工作、閱曆、歡愉和憂愁在他臉上犁出了幾道深深的皺紋。而這時“神聖同盟”的力量,它那大概不可抵禦的威權正在日益增長。密謀和鬥爭隻是帶來了無謂的犧牲、痛苦和流血。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獨生兒子,尼古拉現在可能會竭力不去想這些。肖邦是自己一生的希望和驕傲。他經曆了極度的不安,簡直是心驚膽戰的一刻。那一場反對暴君的徒勞戰爭的地下洪流會不會把肖邦卷進去呢?不祥的旋渦會不會把他吞沒呢?
尼古拉知道正在發生著什麼事情。用不著憲兵,就可以理解中學高年級學生中不安的含義。整個華沙都在紛紛議論愛國同誌會和自由波蘭人同盟的密謀被揭破一事。軍官中、市民中、大學生中,甚至在中學裏到處都有人被捕。
而維也納會議把俄國和波蘭聯合在既是俄國沙皇又是波蘭國王的亞曆山大一世的政權之下。“神聖同盟”創始人之一亞曆山大一世在自己執政的初期選擇了狡詐的策略。他對自己統治下的臣民說了許多好話。他給波蘭製定了憲法,並許諾給俄國製定憲法。他的講話像童話一樣娓娓動聽,因為實際上也隻是童話而已,事實卻是壓迫、剝削和饑餓。饑餓使波蘭和俄國的農民瀕於死亡。俄國和波蘭的監獄關滿了俄國和波蘭的自由戰士。
1824年,華沙的愛國同誌會密謀集團暴露了,緊接著自由波蘭人同盟也暴露了。華沙的訴訟案件尚未結束,革命的華沙和革命的聖彼得堡、基輔之間開始了會談,旨在掀掉亞曆山大頭上俄國和波蘭國王的皇冠。
1825年12月1日,一個意外的消息在整個波蘭迅速傳播開來:沙皇亞曆山大一世突然死掉了。
一群俄羅斯軍官便趁著混亂的局勢,在聖彼得堡發動了暴亂,希望能夠推翻君主專製,建立民主製度。華沙的人民都希望這次運動會取得成功。
於是,波蘭人民紛紛行動起來,分發武器,上街遊行,並與君士坦丁大公的衛隊展開了槍戰。可是,由於寡不敵眾,武器也不夠先進,暴動很快就被鎮壓下去了。隨後,無論是在俄羅斯還是在波蘭,統治者都對人民進行了血腥的鎮壓。
一個俄羅斯軍團因為拒絕向新沙皇尼古拉一世宣誓效忠,被押往貴族院廣場,然後用大炮炸死了。煽動鬧事的人被處以死刑,知識分子遭到了驅逐。
那一段時間,波蘭城內血肉橫飛,人心惶惶,處處充滿了恐怖氣氛。反動分子的血腥鎮壓讓波蘭人民普遍感到絕望,他們一齊穿上了黑衣,為死去的親人和戰友們戴孝。
密謀者們決定阻止他的繼承人尼古拉登上王位。不會再有國王和沙皇了。俄國將獲得憲法,遭受聖彼得堡君主鐵蹄蹂躪的國家將獲得自由,這些就是密謀者們的綱領。
然而,那些密謀者們犯了一係列錯誤。推舉了拙劣的領導,猶豫不決,耽誤了鬥爭開始的時間,而最主要的是沒有把人民發動起來,盡管他們是想為人民並以他們的名義進行鬥爭的。根據尼古拉的命令,響起了第一陣槍聲,槍彈的煙霧籠罩了樞密院廣場,鮮血染紅了白雪皚皚的大地。
那些槍聲決定了一切。沙皇尼古拉踏著十二月黨人的屍體登基了。俄國和波蘭的監獄又一次塞滿了囚犯。沙皇發現聖彼得堡和華沙暗中有聯係後,氣得發狂了。
為自由而戰的人民結成了同盟,這對於君王來說是最可怕的威脅。沙皇暴跳如雷,因為他懂得,這個同盟是預示他必將遭到失敗的第一個信號,人民的同盟像颶風一樣危險,它將像吹走紙折的玩具那樣毫不費力地掀翻他的寶座。
沙皇簽署的判決書宣告著死刑、無期徒刑和終身勞役。沙皇想以犯人的鮮血和痛苦來嚇倒那些準備進行新的鬥爭的人們。
然而,流下的鮮血不單單隻是產生恐懼,犯人的鮮血和苦痛首先產生的是新的仇恨。那些決意要反對非正義的人,也許會害怕死亡,但卻不打算在死亡麵前退卻。
聖彼得堡和華沙的訴訟使喪事遍布兩國,但那些穿著喪服的人們又重新開始聯結起密謀集團的網。
表麵看來,一切似乎都平息下去了。沙皇一登基就獲得了“王位上的憲兵”的稱號。懾於十二月黨人的暗殺,沙皇向全國各地派出了一群群鷹犬,特別是聖彼得堡和華沙籠罩著一片恐怖。每一座牆、每一扇門都有特務、暗探的眼睛和耳朵在窺視與偷聽。
因此,從外表看來出現了稱心如意的、表麵的安定是不奇怪的。人們似乎覺得,現在青年人感興趣的隻是歌唱、姑娘、斟滿的酒杯和愉快的生活。甚至有這樣的憲兵將軍們,他們以為在對十二月黨人進行血腥判決之後,任何人頭腦裏再也不會出現暗殺沙皇的念頭。那些對於生活除了安寧別無奢求的人,更是對這種安寧確信不疑了。
肖邦正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看到和聽到關於訴訟案件以及處決1824年和1825年密謀者的消息,尼古拉也有過自己的憂慮。對兒子的擔憂和對暴君的仇恨、正義感和渴求有一個安寧的晚年的願望,在他的內心鬥爭著。但對兒子的擔心占了上風。因此,當那些事件平息以後,尼古拉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一切總算要平靜、安定下來了。
1825年,俄國沙皇慶賀自己榮獲波蘭皇位,肖邦被召去為他演奏。
這件事情對肖邦的打擊很大,他的身體狀況也很讓他的父母擔心。他常常生病,稍稍做點事就會感到筋疲力盡。可是他依然沒有放棄他的音樂和他的作曲。
在3年的高中階段,肖邦一直擔任學校的管風琴手,管風琴也成了影響肖邦音樂的重要樂器。很快,7月份的考試要來臨了,肖邦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接觸音樂或是彈琴了,他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準備一般的科目上,因此他十分疲憊。
不久,因為超負荷的學習,肖邦終於病倒了。他瘦削的麵孔上呈現出空洞的神情。蒂圖斯見到他的時候,簡直被他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1826年6月,肖邦從華沙中學畢業了。月底,肖邦得知自己考進了華沙音樂學院,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於是,他和蒂圖斯兩個人就到處閑逛,還經常去聽歌劇或是音樂會。
同年7月3日,為紀念同年6月5日在倫敦去世的歌劇作曲家韋伯,華沙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活動,並且首次上演上了韋伯的作品《自由射手》。
這部劇作講述的是,善良的阿加特如何拯救苦悶悲傷的馬克斯。這部劇的音樂寫得很好,它的德國式情調,特別適合德國人的口味。肖邦一邊看一邊和雷姆別林斯基小聲地討論。
通過觀看這出劇,更加拓寬了肖邦的音樂思維,談話間,他萌生了一個更強烈的願望:我也要在鋼琴上表現精彩紛呈的故事!舉辦慈善義演
臨近放暑假,尼古拉夫婦發現,在他們的4個孩子中,肖邦和他最小的妹妹艾米莉婭的身體越來越差,特別是小妹妹持續的高燒和頭痛,讓父母很是擔心。
肖邦的小妹妹咳嗽得更加厲害,而且痰中還帶有血絲。她的這種症狀,使尼古拉夫婦更加恐慌。這年剛一放暑假,母親聽了醫生的建議,帶肖邦和小妹去杜什尼基溫泉療養。
到了這座城市,果真沒有讓肖邦失望。這是一座風景秀美、環境舒適、空氣清新的城市。他們母子三人住在療養院裏一個名叫“布爾蓋爾”的旅館裏。早上6時,全體療養者在寬闊的草地上集合,然後伴著悠揚的樂曲開始晨練。
肖邦來療養院的第二天,他就和療養院裏院長爺爺說:“今後,我來為晨練伴奏。”
從那天起,療養院裏的患者以為留聲機唱盤換成新的了,因為每天晨練伴奏的音樂都是不一樣的。這些患者聽著清新優美的樂曲,心情都很舒暢,但他們沒有想到,這些樂曲竟然是一位16歲少年的精心之作!
隻有肖邦的母親和妹妹知道這個秘密,她們偷偷地為肖邦在療養期間也能摸到鋼琴而高興。在療養院裏,每天早上兩個小時晨練,8時吃早飯。飯後患者接受治療,其餘的時間,可以爬山散步,自由安排活動時間。
艾米莉婭在醫生的關照下,咳嗽有了明顯的好轉,她在自由活動的時間裏,高興得像一隻快樂的鳥兒,跑來跑去。可有一天,艾米莉婭卻哭著回來。原來療養院裏住著一位9歲的小女孩,她媽媽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可她爸爸今天早上又病逝了。那個小女孩在爸爸的遺體前哭得很傷心。
當肖邦和母親被妹妹領到那個小女孩麵前時,他和母親也落下了同情的眼淚。那個小女孩跪在父親的靈前,為父親虔誠地祈禱著,她的臉上充滿了悲痛的淚水!
療養院裏的老院長,為這個小女孩的父親處理喪事,並且答應,讓小女孩在療養院裏一直住到有好心人收養她為止!
那天晚上,肖邦母子三人都失眠了,他們徹夜談論著好心的院長和可憐的小女孩。
母親說:“我們應該給小女孩捐一點錢什麼的,對吧!”
艾米莉婭接著說:“把我每天的兩瓶礦泉水減掉吧!把省下來的錢,都送給那個可憐的小妹妹吧!”
肖邦聽著母親和妹妹的談話,他心裏很難過。他明白,在他們六口之家裏,隻靠父親辦寄宿學校的收入生活,經濟並不寬裕。好在肖邦母親善於理財,家裏才能省下了這次療養的費用。即便他們母子三人再節儉,也不會捐給那個小女孩太多錢!
怎麼才能幫助這個苦命的小女孩呢?肖邦一遍遍在想著。突然,他想到:“對呀!我有一雙會彈琴的手。”
於是,他興奮地對媽媽和妹妹說:“我想出幫助她的辦法了,我想出幫助她的辦法了。”
第二天早上,肖邦找到院長爺爺說:“我想在療養院裏舉行一場慈善音樂會,把演出所得全部都捐給昨天失去父親的孤兒。”
老院長早就欣賞到肖邦的琴技了,他高興地說:“我代表小女孩和療養院裏所有的人,謝謝你的愛心!”
在院長的安排下,兩天後,肖邦在療養院的大禮堂裏舉行了義演音樂會。
音樂會開始前,老院長快步走上台來宣布:“這些天來,我一直隱藏著一個秘密,那就是,這位從華沙來的英俊少年,來到我們的療養院後,每天都為我們彈奏晨練的曲子。讓我榮幸地說出這個少年的名字吧,他就是我們波蘭的天才鋼琴家肖邦先生。”
台下的觀眾,有的早就看見過肖邦,但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有的觀眾早就從報紙上或從傳說中聽到過肖邦的大名了。這次義演盛況空前,杜什尼基小城頓時沸騰了。人們都為肖邦的義舉而感動,紛紛伸出援助的手,幫助那個可憐的孤兒。
兩天後,在大家的敦促和期待下,肖邦在杜什尼基城裏的大劇院又舉行了一次規模更大的義演。肖邦的義演,成了這座城裏獨樹一幟的風景線,在義演的現場,艾米莉婭拉著小女孩的手,走上舞台,在肖邦的鋼琴伴奏下,深情朗誦著肖邦即興為她們寫下的詩句:
盡管我是一棵無名的小草,但我同樣沐浴陽光雨露。
花兒因為我更加美麗芬芳,我永遠為這些生命歌唱。
肖邦把這兩次義演的全部收入都交給了院長,讓他為這個小女孩的日後生活作出妥善的安排。
在華沙,當肖邦的父親和老師得知這次成功的義演後,他們都給療養中的肖邦和小妹妹,寫來了熱情洋溢的信,並祝願他們早日康複。兄妹感情深厚
1826年9月11日,肖邦母子三人結束了療養生活,回到了華沙,全家人團聚在一起。尼古拉看到兒子胖了,臉色也好多了,他總算放心了許多。可是,一見到艾米莉婭,卻讓尼古拉很傷心。她的咯血雖然止住了,可是身體卻越來越瘦弱了。
肖邦母親背地裏偷偷告訴尼古拉說:“醫生說,艾米莉婭的咳嗽,已經轉成了肺病!”
聽到這裏,尼古拉心頭的愁雲更加重了,可他作為一家之主,又不能把這份壓抑表現出來。於是,他開始暗中給予艾米莉婭無微不至的父愛,卻又不想讓艾米莉婭看出這份特殊來!
病中的艾米莉婭,自從在療養院裏經曆了那場感人的音樂會以後,她也變得懂事多了。艾米莉婭開始瘋狂地迷戀鋼琴,勤奮地學起了音樂,她常常往肖邦的屋裏跑,纏著哥哥多教她一點琴藝。
肖邦的姐姐露伊斯,當時已經是華沙文學院的一名大學生,有著深厚的文學功底,一心想成為一名大作家。肖邦的大妹,當時在華沙的藝術學院裏學習美術,她在繪畫方麵也表現出了很高的天賦。
在尼古拉家裏的4個孩子中,有兩個孩子酷愛音樂和迷戀鋼琴,所以,肖邦和他小妹愛好離得最近,他倆兄妹的情誼也最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