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2 / 3)

《千字文》上有句“金生麗水”,也暗藏一個“水”字兒。

我三叔心說:有錢不買涼水喝!我呀,我上馬路對過兒那家酒鋪打去。

轉身剛要走,掌櫃的急了,怕這筆買賣讓對過兒給做了,趕緊說:“對麵青山綠更多。“青山綠水”,還是暗藏個“水”字兒。那意思是:對麵兒那家兒水兌得更多。我三叔一聽:“那……什麼……我還在你這兒打吧!”

畫賬

新社會好哇,您瞧兒童們多幸福,從小就念書認字。舊社會就不行了,像我舅舅,家裏窮得連鍋都揭不開,哪兒有錢念書啊。長到三十多歲,還是個睜眼瞎兒——文盲!

後來,東拚西借湊了點兒錢,開了個小雜貨鋪兒,好維持生活呀!

那時候,小買賣都講賒賬,為的是拉住主顧,多賣出點兒貨去。有一天,來了一位老太太賒賬:“掌櫃的,你賒給我一塊兒豆腐。”

“好吧您哪。”

老太太拿著豆腐走了。我舅舅為難了,怎麼?“豆腐”這倆字兒他不會寫呀。哎,他有辦法。在賬本兒上畫了一個四方塊兒,代表豆腐。過了幾天,這位老太太又來了:“掌櫃的,你再賒給我一把筷子。”

我舅舅在賬本兒上那個四方塊兒底下,畫了一長道兒,代表筷子。等到月底,老太太還賬來了:“掌櫃的,你看看賬,我短櫃上多少錢?”

我舅舅翻開賬本兒看了半天,說了一句話,嚇老太太一跳。

“大娘!您不短錢,您短櫃上一把鐵鍬!”

“啊?”

老太太不樂意啦:

“喲,賒你一塊豆腐、一把筷子,你讓我還把鐵鍬啊?這不是訛人嘛!”

老太太四處這麼一宣揚,好嘛,誰也不敢上他那兒買東西去了。結果不到半年,雜貨鋪兒關張啦。

為生活呀,又托朋友給找事做,在學校的小夥房裏當炊事員。雖然這活兒用不著寫字兒;可是,買菜也得記賬啊,他想了個主意:畫畫兒!學校裏有各種顏色呀,他畫——買倆茄子,畫倆紫茄子;買捆兒菠菜,畫捆兒綠菠菜;買仨辣椒,畫長紅辣椒……天天買菜,天天畫,一樣兒也錯不了。

這天,他又買菜去了。哎,正趕上學校裏頭檢查衛生。老師們來到廚房一瞅:案板、鍋灶,都收拾得挺幹淨。忽然看見牆上掛著一個白紙本兒,打開一瞧,裏邊兒畫得亂七八糟。人家不知道這是我舅舅記的“賬”啊。老師拿起紅筆來,嘈!嘈!給打了兩個紅杠子!

工夫不大,我舅舅回來了。拿起本兒來上賬,翻開賬篇兒,剛要往上畫,他發現老師打的紅杠子,當時就急了:“哎,這不對呀,誰買的兩根胡蘿卜,怎麼寫我賬上啦!”

蕪湖關帝廟

在封建時代呀,大部分人都迷信。全國不論州、城、府、縣,都修廟,還什麼廟全有。這是為什麼呢?因為當時燒香求神也搞“專業對口”!

做買賣盼著賺錢哪,上“財神廟”;家裏有病人,得求藥,上“藥王廟”;青年男女想找個好對象,上“菩薩廟”;結婚以後沒小孩,上“娘娘廟”!合著神仙全有分工,各負其責,各管各的事兒。其實啊,他什麼事兒也管不了!

大地方廟多呀,好辦,能搞“專業對口”。小地方廟少,就一個廟,比方說,就一個菩薩廟。怎麼辦哪?那也有主意,甭管求什麼都上這兒來。求財呀,求藥呀,求子呀,全在這一個廟裏求。那意思是說:反正“香”給你燒了,“供”也給你上啦,這事兒要是不歸你管哪,等神仙湊一塊兒的時候,你給“轉達”得啦!

嘿!

總而言之,這都是迷信。

可那時候就信這套。拿清朝乾隆年間來說吧,修建最多的是“關帝廟”。全國到處都修,修的塑像還全一個模樣:這邊兒捧著印的關平是白臉兒,那邊兒托著刀的周倉是黑臉兒,當間兒坐著的是關羽,左手捋著五綹長髯,微閃鳳目,看右手裏的這本《春秋》,紅臉兒。這爺兒仨倒好,配色合適——紅、白、黑!

廟門口兒還有一副對聯兒:

上聯:赤麵秉赤心,赤兔追風,一片忠心照赤膽;

下聯:青燈觀青史,青龍偃月,千秋義氣對青天。

橫披:“亙古一人。”

那位同誌問了:什麼叫“亙古一人”哪?

就是說關羽這個人哪,從古至今就屬他啦。論能耐,橫掃千軍,威震華夏,斬顏良、誅文五,過五關、斬六將,走麥城……那就甭提啦!

曹操上馬贈金,下馬贈銀,封“漢壽亭侯”,結果關羽掛印封金,不要官,不貪財。美女十名一個不收,不好色。重義氣,講信用……哎呀,再找一個跟他一樣的都找不著,亙古一人,就他一人兒,連個配對兒的全沒有——合著關羽打一輩子光棍兒!

所有的關帝廟,不管規模大小,塑像全一樣。唯獨安徽蕪湖的江邊兒上修了一座關帝廟,就特殊。怎麼?您要是進廟裏頭瞅啊,這邊兒關平捧著印,那邊兒周倉拖著刀,當間兒……任什麼沒有!關羽哪兒去啦?您得上廟外頭找,關羽一個人兒在廟門口兒的江邊兒上戳著哪!

塑的還是立像。身著金甲綠袍,足蹬虎頭戰靴,左手持髯,右手前指,麵對江水,圓睜二目。

關羽幹嗎不在廟裏頭待著呀?交不起房錢給轟出來啦?

哎,哪有那事兒啊?!

那為什麼塑在江邊兒上呢?這裏邊兒有段兒傳說。

當初哇,三國的時候,孫、劉聯盟,共同抗曹。兩國很友好。孫權有個妹妹叫孫尚香,嫁給劉備啦。您聽過京劇《甘露寺》吧?說的就是這個故事。

後來呢,孫、劉兩家兒為荊州鬧蹭啦。“火燒連營七百裏”,劉備死在白帝城啦。孫夫人聽說劉備死了,就到蕪湖江邊兒上隔岸遙祭。

哎,這段兒在京劇裏叫《祭江》。孫夫人一邊兒祭,一邊兒哭,越哭越傷心,越哭越難過……她一琢磨:得了,我找他去吧。哈!跳江裏啦!

後來每年一到秋景天兒,這兒就發大水。本來,江水泛濫得找原因哪。是河床淤塞?山洪爆發?堤岸不固?找出原因才能治理啊!不,那年月迷信。愣說江水泛濫,發大水啊,是孫夫人在江裏遊泳,把水給撲騰上來啦!

哎,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您現在聽著是胡說八道,可在當時還真有人信。怎麼辦呢?就人有出主意啦;在江邊兒上修一座關帝廟,把神像別塑在廟裏頭,讓關羽站在江邊兒上,就不發水啦!

這是怎麼回事呢?關羽跟劉備是把兄弟,論起來,孫夫人是嫂子,關羽是小叔子。小叔子往江邊兒一站,兩隻眼盯著,您想這嫂子還好意思遊泳嗎?叫孫夫人一不遊泳,不撲騰了,它……不就不發水了嗎?

嘿!

廟修成啦,像也塑好啦。可這水呀,還照發不誤!敢情不靈。那能靈嗎?

不靈怎麼辦哪?又有人出主意啦:哎,幹脆塑個劉備吧,劉備往江邊兒上一站就好了。

大夥一聽,什麼?塑個劉備?行啦!光孫夫人一個人兒遊泳,這水發得就夠瞧的啦;再塑個劉備,兩口子一高興,來個男女混合遊泳賽……水就更大啦!

巧測字

過去的測字算卦都是欺人之談,蒙事。往往事出無奈,逼急了胡謅。您說怎麼那麼巧,有時候陰錯陽差還真讓他瞎貓子撞上死耗子啦!

今天我給您說的這個算卦的,您聽還真有點兒邪門兒。

這天,他剛擺好了卦攤兒,人就圍滿了。打人群裏擠進來一個愣頭青,四十上下,五大三粗,一臉的橫肉。這位是個什麼人哪?

他剛打牢裏頭放出來,還沒找著事做哪。今天出來散散心,碰上算卦的想問問前程。這就問了:“喂,老頭兒,瞧瞧我這相兒,算算我從哪兒來,應該到哪兒去?以前什麼樣,今後會是個什麼樣?”算卦的一瞧來的這主兒,倒抽一口涼氣!心裏的話:我的爺,這要是給他算得不對勁兒,待會兒我吃不完還得兜著。

就衝這塊頭兒我得拿好話填還他,他一高興就許能把他對付定了。想到這兒,滿臉堆笑地開了口:“喲!瞧您這相兒還用算嗎,您是個大福相。福人福相明擺著了嘛。以前什麼樣,今後還能會有別的樣嗎?您從哪兒來嘛,您不還是到哪兒去唄!錯不了。”算卦的以為這是幾句奉承話,不料大塊頭兒掄圓了胳膊就給算卦的一嘴巴:“媽的,你放屁!我以前什麼樣兒,今年還不會有別的樣兒啦?你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兒,嗯?我哪兒來還哪兒去?老子剛從牢裏頭出來,你還要老子坐牢去啊!”算卦的捂著腮幫子心說:得,滿擰。

不敢反抗,可也不能輸了嘴,這麼多人看著,那就栽了。小聲啼咕著:“本來嘛,我說了您聽著不高興也不該打人哪。”

大塊頭兒說:“打你,老子還要砸你的卦攤兒!”說著舉手就砸。

就在大塊頭兒把手舉起來還沒砸下去這工夫,過來一個警察一揪大塊頭兒肩膀:“又是你小子,剛出來才幾天兒,又當街打人啦,走吧,局子裏頭說去。”把大塊頭兒帶走啦!

好家夥,這一來,算卦的就得理不讓人啦:“呸!我算你從哪兒來還哪兒去,你還不服氣。現在怎麼樣?眾位瞧瞧靈不靈!”靈是靈,腮幫子上這巴掌還真有點疼。

不一會兒,人群中又過來一位,十八九歲是個年輕小夥子,說是自己的一床蚊帳在家裏頭不翼而飛啦!想問問下落。算卦的拿話套他的底細,問他蚊帳是什麼時候沒的,這小夥子就將蚊帳不見的經過和盤托出:原來他父母死得早,剩下他跟他哥哥倆人,後來鬧不和分了家。

兩間屋子,哥哥得了裏屋,他就住在堂屋,可是多分得了一床蚊帳。天一熱,他在堂屋把蚊帳一掛,過堂風一吹,睡覺那就甭提多美啦。

他哥哥在裏屋就要命啦,芭蕉扇一個勁兒地扇,手腕都酸了也沒把汗扇幹,還要劈裏啪啦地拍蚊子。第二天早晨起來眼皮都腫啦,一宿沒睡覺啊!

出屋一看兄弟還在酣聲震耳,睡得可真美啊!心想:合著這點門風都叫他給擋住了。等他弟弟前腳一出門,跟著就把他的蚊帳下了,往自己箱子裏頭一扔,上了鎖。

心說:你要我不自在,我也讓你不快活!弟弟回來一看,嗯?蚊帳怎麼不見了,屋裏頭又沒來外人?懷疑是他哥哥拿去啦,可又沒憑證,這才來問卜算卦。

算卦的一聽,心裏有了八成譜兒。然後叫他抓個紙卷兒,小夥子打匣子裏頭抓的是個“四”字,算卦的將“四”字一合計就說道:“據字麵上看,蚊帳是你哥哥拿去了。”

小夥子說:“何以見得?”“你看哪,你抓的是個‘四’字,把‘四’字當間的兩筆摳出來,它就成了個‘口’字,把摳出來的這兩筆往‘口’字底下這麼一放,就成了‘兄’字,兄謂哥哥,哥乃兄也!蚊帳不是你哥哥拿去了嗎。拿到哪兒去了呢?我還告訴你,測字講究拆得開還要合得攏。那兩筆擱回原處還是‘四’字,你看他像不像個四四方方的包鐵角的箱子啊?”

小夥子聽完這番話,一口氣就跑回了家,把哥哥的箱子撬開一看,果不其然,蚊帳就在裏邊。小夥子剛要拿蚊帳給算命的去揚名,他哥哥回來啦,發現箱子被撬,抓著弟弟就問:“你為什麼撬我的箱子?”

弟弟說:“你為什麼藏我的蚊帳?”

“你怎麼知道是我藏的?”

“是算卦的測了個‘四’字測出來的!”哥哥一聽,這一肚子火就直衝卦攤找來了。

“喂,算卦的,聽說你的卦靈,也給我算算!”算卦的看來人的氣性不大好,趕緊就問:“小老弟,你問點兒什麼事啊?”

“我的蚊帳不見啦!”算卦的心裏一緊張,咦!奇怪,又來了一個丟蚊帳的啊?於是他仔細把來人一瞅:晤,明白了,這個人跟剛才那個小夥子有幾分相像,莫不是我給算對啦,他哥哥找麻煩來啦!嗯,我得留神。

邊想,邊把匣子遞過來道:“小老弟,那你就抓個紙卷兒吧!”“我不抓你的紙卷兒,我要寫個字你給我測測。”算卦的心想:罷了,今天非栽到這兒不可,紙卷兒上的字都是我準備好了的,有話可謅哇!他要寫字讓我測,我的老天爺,我知道他寫個什麼字呢!

又一想,唉!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事已至此,隻得硬著頭皮把紙筆遞給他,說道:“您寫吧!”這位拿起筆來一琢磨,剛才兄弟測的是個“四”字,我現在還給他寫個“四”字。

“四”可是“四”,他寫的卻是個草體的“の”字。寫完把筆一撂,說:“你測吧!測對了給你雙份兒卦錢。不對,我要連人帶卦攤一起砸了。”這一下算卦的汗都差點急出來了,把字拿著左看右看,就是沒辦法測。哎,你還別說,急中生智,他倒急出一句話來啦:“小老弟,我說直了你別見怪。據你寫的這個字來看,你根本就沒有蚊帳!”

“你怎麼知道我沒蚊帳?”

“你看哪,你要是有蚊帳,那為什麼你還點蚊香呢?”他硬把四字說成蚊香,你說巧不巧,他哥哥也服啦!

賽諸葛

過去,測字的都在人多的地方,他擺個攤兒,上邊放個匣子,裏邊裝著許多紙條兒,寫的都是些雜字,天幹、地支什麼的,有問事的人到他那兒,抓個紙條兒,他就按條批解。靈嗎?根本不靈。

可是也有巧合的時候,測字有這麼多年的曆史,能沒有蒙對了的時候嗎?所以,有人以為他靈。今兒個我給您說個巧合的事兒,實際上不是測字先生測得靈,是他能隨機應變,看風使舵,能說瞎白話。